他再一次的张开双臂,群鸦自怀中扑腾着翅膀汹涌而出,漆黑的羽翼遮蔽了皓月,遮蔽了群星,亦遮蔽了整个夜空。
死亡——
铺天盖地的死亡!
恍惚之间,艾米仿佛穿越了层层的时空,看到了席卷大半个大陆的黑色浪潮,看到数不尽的人潮在恐慌与混乱流离失所,看到成千上万面黄肌瘦的人群骨瘦嶙峋的倒在了地上,看到人们在惶恐之中四散奔离,也看到人们有组织有秩序的将患病的人无分男女老少的关押在一起,然后点燃了稻草堆……
林林种种,各色各样的死亡,无处不在的死亡。
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其后的恶心,最后到现在的麻木,居高临下的俯仰着整部人类受难史,年轻的荣光者渐渐平静了下来,用心感受着数以千百万计的人类在死亡阴云面前的悲哀与无力,用心体会着人类在必将到来的绝望中一次又一次歇斯底里的抗争,然后……睁开了眼。
时光荏苒,沧海桑田,但其实百年不过指尖一瞬。
当漆黑的双眸再次映照在漫天的群星之间,铺天盖地的黑色乌鸦其实才堪堪袭来,没有预料中的鲜血淋漓,没有想象中的群鸦乱舞,杀手们在一片慌张之中,意识到了事实——自己并未死亡的事实。
“只是一个玩笑罢了,”阿尔弗列德微微躬身行礼,“还请大家见谅。”
玩笑?
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暗杀者们面面相觑,之前那凌厉的杀机丝毫不似作伪,即便在刚刚那轮惊吓之中所有人都分毫未损,但终日游走于生死之间锻炼出的恐怖直觉却令他们产生了一种被无处不在的漆黑死神盯上的错觉。
不——或许不是错觉。
不止一人发现自己呼吸的声音渐渐急促——如果是普通人,说不定会将这种反应视为身体在紧张之下的应激反应,可杀手们根本不会产生这样的念头,他们对身体细微之处的掌握甚至在很多专精于战斗的荣光者之上,呼吸加粗、加重这种情况在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出现。
反而言之,一旦出现的话,便意味着他们的身体已经有了问题。
出了什么问题?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暗杀者们如同地震来临前的小动物一般焦躁不安。
然后……
地震如期而至。
暗杀者们开始流血,七窍之中流出如同漆黑的墨血,象征死亡的黑色斑点如雨后春笋一般浮现在他们裸露在外的身体上,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干瘪,结出一块一块触目惊心的黑疤,然后从中流出黑色的脓水,而此刻这些赫姆提卡拥有最出色杀人技艺的杀手们,只能惊慌无措的看着生机与活力渐渐从体内消逝,感受到黑色的死神一点一点夺去他们的生命。
这是……
他们挣扎着,抗争着,却无济于事。
即便是深得秩序眷顾的荣光者们,对黑巫师所掌握的权能也畏之如虎,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普通人。
几乎不存在生还的可能。
权能——瘟疫。
阿尔弗列德之所以被冠以死亡散播者之名,很大程度要归因于他的这项权能,乌鸦在赫姆提卡会被视作带来死亡的使者,也与这项权能有关,甚至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假如任由黑巫师肆无忌惮的行使这项权能,不出三天,赫姆提卡将会彻彻底底的沦为一座瘟疫之城,沦为一座……死城。
黑暗众卿,就是如此可怕的存在。
但艾米对此却没有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