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理想。
尽管斩杀了一只高等妖魔领主,但艾米·尤利塞斯十分清楚,他们——他们这些新生持剑者的敌人,从来不是一只或两只高等妖魔,战斗的烈度也绝不会一直像今天这样安逸。
而伴随着逐渐深入至深之夜,尤其当进入黑山羊族群出没的污染区后,在大持剑者与持剑者大队那些资深者无暇多顾的情况下,圣教军那相较之下多少有那么些单薄的防线必定会被高等妖魔或是黑山羊们渗透成筛子,而到了那时候,他所带领的这批新生持剑者,即将迎来最为苛刻的考验。
若是以现在这种状态迎接这场考验,若是他们的成长仅止于此,那么……凶多吉少。
轻轻叹了口气,年轻的荣光者翻阅着这场战斗的战损报告——当然,仅限于他所统辖的这两百余名新生持剑者。
先前那场战斗的结束,如同它到来一般的仓促、突兀,几乎在艾米斩杀那头疑似领主级妖魔的同时,原先还井然有序的妖魔大军于顷刻间土崩瓦解,那些身体被黑暗混沌侵染,那些思想被盲目痴愚支配的妖魔们,完全被本能所支配,你推我攘,一窝蜂的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撞向了由火铳组成的第一道防线。
这还只是混乱的开端。
它们,这群妖魔们,不同种属的妖魔们,在有秩序的大敌在身侧之际,依然我行我素的自相残杀,尽显混沌的愚昧本性。
但战斗的结束与它们的内斗无关,仅仅是因为……圣歌队那空灵而悠扬的歌声再一次的响起,来自全知全能的主的神圣之光自天穹之上散落,亲近混沌的恶物匍匐在地,在温和光芒的笼罩下,发出感动的哭泣声,然后被烧却了形体,燃尽了意志,沦为了一簇簇灰烬。
胜利来的如此突然,也是如此的轻易。
但作为领导层,年轻的荣光者清楚的知道,属于他的工作,还远远没到可以宣布完结的时候。
或者说现在才刚刚开始。
清点战损,只是其中之一,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侧影。
“战死两人,受伤十七人,失踪一人。”艾米·尤利塞斯掠过其下那一系列的物资,然后将战损报告合住,“近二十人的战损名单,接近我们总数的十分之一,而这……仅仅只是我们在秩序近郊的第一战,敌人也仅仅是一头高等妖魔。”
他顿了顿。
“我想,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目光在一众或熟悉或陌生的人身上一掠而过。
现在是会议时间,尽管远征军并没有停止行进,但作为持剑者,哪怕尚未拥有真正的编制,他们也或多或少拥有些特权。
比如——
能在四蹄兽拉着的移动营帐中举行一场小队级别的会议。
有资格位列其中的,要么是荣光者自身的嫡系下属,要么则是各个小队的临时队长,可以毫不客气的说,这二十余人的队伍,代表着整个新生持剑者团队。
伤亡二十人,尽管其中真正死亡的不过两人,而且受伤的十七人大多都是皮外伤,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战损比有多么难看,更能清楚的意识到这到底是一个多么恶劣的开端。
远征军如同一个正在运作的精密仪器,它冷漠、高效且无情,不会因他们这群小人物的伤亡而停下步伐进行等待,更不会改变行进的方略。
既然会在第一战受伤,那么在紧随其后的第二战中,他们很有可能会伤上加伤,若是局势得不到改善在时间与伤患的累积下,一个人被彻底击垮,绝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但好在,眼下正处于秩序的近郊,正处于至深之夜的薄弱区,单单只是圣教军,就足以应对那些蜂拥而至的妖魔与掺杂其中的少许高等妖魔。
他们完全有这个时间进行总结与反思,进行必要的休整。
“我必须要对此负责。”
韦伯斯特率先承认了错误:“如果能判断清楚形势,拆分出一支预备队进行轮替,并且控制好大家的战斗热情,至少能将受伤的人数减少一半以上。”
持剑者,即便只是一印级别的持剑者,体魄都非同小可,在面对大部分妖魔时,都具备碾压一级的优势,之所以会在这么一场全面优势的对局中打出如此难看的伤亡率,原因自然是多方面的。
第一次直面高等妖魔,尤其是具备一定智慧与知性的高等妖魔领主,骤然吃下那一轮无形音波,骤然迎上那一道将大地切割的狂暴风刃,准备不足的新生持剑者们,都有不小的损伤,至少那两位战死者之所以战死,与它都脱不开干系。
而另一个影响因素,则是战阵经验的缺乏。
完全没有留存体力的意识,也不知道控制自己的杀戮欲,当战斗的时间拉长,当敌人的数量在长时间的战斗之后也不见衰减,那么势必会被拖入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疲惫之中。
这极其的危险。
虽然没有战死者,但大半的受伤者都出现在这一阶段,确实有必要进行相应的反省。
只是……需要反省的绝不应是韦伯斯特一人,而是现在在场乃至不在场的所有人。
因此,对韦伯斯特的反省,年轻的荣光者只是摇头。
“没这个必要。”他说,“我们真正的考验在至深之夜的深处,到了那里,到了那时,无论如何都是疲劳作战,我们必须学会适应。”
“那我们该怎么做?”问题旋踵而至,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就有人发问。
“这个问题不要问我。”艾米·尤利塞斯自然能给出一系列的建议,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于是他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应该问你,问你们每个人的这里——我们的时间还有,因此没必要那么着急,好好想一想,小队讨论一下,明天的这时候,再给我好好说一说你们的思考。”
他人的建议只有在自我发酵之后才能有深刻的体悟,荣光者知道这一点,所以给面前的新生持剑者们留出了时间,留出了思考,不,应当是成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