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平的纸卷上是刚刚才落笔绘成的佛木塔斗拱机关图。
“这才是真正的释迦塔图纸。”黎昭昭自言自语道。
在她的回忆之下,画出来的图纸分毫不差,只是笔触稍显稚嫩凌乱,但总体上是不变的,最后达到的效果还不错,缜密精巧,也不枉费她连日赶出来的辛劳。
收好笔墨砚台,将诗洗里的残墨倒干擦净,她又反复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没多动了赵衍案上别的东西,这才悄摸摸卷起图纸蹿出了书房。
寻思着如何进行接下来的事情,黎昭昭揣着图纸,想得认真,刚一出门却被截了个满怀。
门槛上笔直投下一片影子,停在她脚尖前,赵衍浸了浓墨般的深黑长袍便堵在了门口,廊檐下光线灰暗,他身侧的广袖逆光浮起,带了一缕凉风扑到她面上。
黎昭昭心头咯噔一下,这老狗贼从哪儿跑出来的!
“!!!”
她将手若无其事地背到身后,目光瞥向别的地方,不慌不喘,淡定得很。
赵衍低眉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问,越过门槛径直走到廊檐后去了,就好像穿过一片空气似的。
“世子爷,马车已经备好了。”几个身影跟了上去。
出现的突然,走得也突然。
尽管不过一瞬,但赵衍那一眼之中淡漠的审视,还是看进了黎昭昭心里。
这无疑很伤她的自尊心,仿佛不明不白蒙受了冤屈似的,让人心里无故难受。她一没偷鸡,二没摸狗的,他摆出这么一副冷冰冰的臭脸,是个什么意思。
“随你高冷去,本姑娘还不伺候呢。”
黎昭昭哼了一声,顺着廊道一路走下去,有目的地摸向了角门旮沓里。
要不是有赵衍这个老狗贼一直把她看在眼皮子底下,她黎昭昭自诩还没有什么门能拦得住她出去,翻墙越门这种事情做得多了,也便成了行家。
现在行家要出手,自然是逢门必过了。
黎昭昭抠了两块青砖,三两下爬上墙头扒了过去。又翻身跳下来,稳稳地落在府外的巷道里,整个过程堪称熟能生巧。
人影隐入巷道深处,眨眼不见。
到了入夜时分,崇京的天色沉得极快,又加之二月宵寒,不一会儿已是满城灯火,夜市辉煌。
黎昭昭自城中各色灯笼幌子下钻过,长街上行人酒家渐熙渐攘,明明暗暗的光影打在地上,映照得整座夜空不尽繁华。
往大路上走到尽头,又拣了几条小巷穿进去,七拐八弯好一路才寻到城西头一处僻远的民院外。
门前一片昏暗,抬头一看原来顶上两个灯笼都是灭的,当知是并不讲究的普通人家了。
一个身着布衣的婆子端了盆水出来,就地泼得哗啦一响,扯开嗓门朝几个围在周遭的孩童道:“快家去,莫在这里耍!”
那些孩子听到骂声,互相哄笑一阵便都散了。
黎昭昭跟着那几个小孩一齐退开,将身一闪闪到了民院后房。
婆子正端着盆,起身时望见一堆粗布娃后头闪过一抹青绿裙衫,煞是打眼,再一看又不见了,还以为是花了眼。
又看几眼了无果后,方关了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