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分钟后,一个长相斯文,西装革履的瘦高男人站到了李宁玉的面前,满怀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来迟了。你就是李女士吧?真的非常感谢你,麻烦你了。”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李宁玉神色淡然。
躺在病床上输液人像个被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见朋友来了,有气无力地打招呼。两人耳语几句,齐齐看向李宁玉。
“谢谢你送我来医院。”何弘白着脸,声音虚弱,仍不死心,“给剪烛带的东西我忘拿了,不如你给我个地址?等我好了送过去——”
“直接寄给剪烛吧,她马上就要回来了。”李宁玉不想和他再有交集,打断他的话,“保重,我先告辞。”
瘦高男人跟出病房,“李女士,我送送你!”
“不必了,我认路。”
被拒绝,男人只得作罢,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奉上,十分真诚地说:“我是宋知行,今天很高兴认识你,以后如果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可以随时联系我。”
出于礼貌,李宁玉接过了名片,视线在职业那一行扫过,顿感无语。又是一个舍近求远的人,明明有个做律师的朋友,却非要找一个警察做咨询。明白何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何剪烛或许是帮凶,她的脸色更冷了。
宋知行本以为李宁玉会再客套几句,谁料她嗯了一声直接转身离去,哭笑不得地站在原地目送,心想这女人可真是有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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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文华小区。
一套很典型的老房两居室,房间与最初的四白落地,墙根斑驳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藤制竹榻换成了更柔软透气的布艺沙发,餐桌挨着的墙壁刷成雾霾蓝,挂上一幅水彩画,椅子也由老旧的四方款换成造型圆润,带软垫,偏法式复古风的榉木椅,搬动轻松,坐下去也不会硌。
顾晓梦蹲在沙发旁,正低着头操作新到的智能泡脚桶,随着按键启动,桶里的水嗡嗡震动,翻起层层细密的小水泡。
“奶奶,我设置好了,以后你用的时候直接按这个开关,等水加热到40度,适当泡脚,可以放松肌肉,促进血液循环,睡眠也会更好。脚底按摩的力度怎么样?”
梁锦云坐在沙发上,脚泡在桶里,双手规矩地搭在膝盖上,显得有些拘谨,“舒服是舒服的,但是不是很贵?梦梦,你平时不在家,家里就我一个人,不用花钱买这些”
她被顾晓梦接过来的时候,房子已经收拾好了,发霉的墙根修补过,厨房买了几样新的小家电,卫生间坐下去会嘎吱嘎吱响的马桶和漏水的洗手池换了新的,就连卧室的床垫都配了牌子货,想也不会是房东大方买单。
“就是因为你常一个人在家,我才要买,怕你住得不舒服。”顾晓梦仰起头望着她,目光温柔而清澈。
“这边离公园和超市都很近,可以去逛逛,我还买了些老年人专用的扶手架之类的,等到货了,我借个工具装上,你上卫生间就不怕地滑了。”
“哪里都好,我一个老婆子有什么讲究的。”梁锦云叹了口气,“奶奶是心疼你赚钱不容易,我年纪大了又帮不上忙,还是省着点用吧。”
她打心眼里心疼这个孙女,别家的孩子尚围着父母撒娇的年纪,顾晓梦已早早撑起家,小时候帮她出摊卖货,成年以后又忙着四处兼职补贴家用,如今想来,当初将她领回来也不知道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钱的事你就别操心了,爸妈的抚恤金都存着,我现在上班了,工作稳定,还有些赚钱的小门道,肯定够用。小的时候是你照顾我,现在我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
望着孙女灿若星辰的眸子,梁锦云也跟着笑,抬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颊,“梦梦这次回来,有些变了。”
“哪里变了?”
“变得更稳重了,不爱跟奶奶撒娇了,笑容少了,话也少了是不是有心事?”
往昔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瘦到轮廓分明,脸部线条清俊明朗,眉目间多了点英气和锐利,就连说话的口气都不似以往总带着点娇软,只从偶尔拖长的尾音中能窥见从前的影子。梁锦云看在眼里,觉得像她,又不像她。
“哪有。”顾晓梦立即否认,乖巧地用脸颊蹭蹭她的手背,轻笑道:“我只是长大了,成熟了,再说我不管怎么变,不还是你的孙女吗?”
“真的没有心事?”梁锦云犹疑着,半晌才问:“你是不是又要出远门了?”
顾晓梦愣了愣,才明白她今晚一直显得坐立不安的原因是什么。
梁锦云只知道自己的儿子和儿媳,乃至孙女都在公安系统工作,至于具体的警种和工作内容并不十分清楚。每次外派,孩子们不想让她担心,也是为了保密,告诉她的理由都是因公出差,她一直都是那个等待他们回家的人。
如今这个家能回来的只有顾晓梦了,她的关心自然都落在她的身上,以她为荣,也为她担忧。她不可避免地想起顾晓梦上次出差的时候同样前后张罗了很多,谁知一走就是两三年。
“真的没有,奶奶。”
顾晓梦的眼里流露出歉疚,压下喉间的酸涩,“之前总是麻烦刘伯伯,以后不会了。我既然调回来,就不会再走了,以后多抽时间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