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水的世界,镶着一圈的岛链。其岛链也是行星地幔层各大构造版块相互碰撞交接的地带。这颗星球上曾经生活着一个性情温良,相对比较和平的人类社会。这些人有的住在仅有的陆地上,有的住在众多的人造群岛上。云港星上大多数的国家组织采取的都是皮质民主制,也有少量的极端生物主义火星人聚居区。不过,那已是上万年前的事了。我们须得预计,任何或所有这一切都可能变了。
艾莉森小声问我,可不可以说说那颗行星现在如何了。
实际上,我一直在拖捕寄生信号。但什么都没有,或者说没任何我能识别的。不过这可能表明,驻留其上的文明已采取了高防损交流模式。当然,这里的假想智慧生物仍十分活跃。这一系统边远的冰雪覆盖的星子周围,挤满了忙于繁殖复制的细小机械实体。
当涡克斯中心区与外部环境的时间差减至1:1时,我正跟艾莉森和特克在一起。我在他们家最大的房间整整一面墙壁上创建了一个荧屏,即一面观察涡克斯外面世界的窗口。开始时一片空白,接着突然间,屏幕上布满了星星。
云港星放大的图片慢慢进入视野。而我们距之仍有数光分之远。
&ldo;太漂亮啦。&rdo;艾莉森说。她还从没这样从太空中看过任何世界,而涡克斯人也向来对太空旅行不感兴趣。即使是看厌了各种美景的眼睛,看见这云港星,也会为它的美丽折服。那是一个旋转的钴蓝与蓝绿色的半月形状,它冰雪覆盖的白色卫星处于天际日照线之下半度的位置。
&ldo;跟曾经的地球很相像。&rdo;特克说。
他看着我,等我的反应。见我不说话,他于是道:&ldo;艾沙克?你没事吧?&rdo;
但我没回答。
是的,我不舒服。我身体麻木。我大脑里全是难以理解的各种光亮和运动物体。我想要站起来,却一头摔倒在地上。
知觉消失前,我听见远处传来呜呜的警报声。是建造于这城市基础结构深处的旧有防御系统在警告有外敌侵入,但我却什么也看不见。
云港星的人已发现了我们的到来。我们的时间气泡减速时,环绕气泡周围,被扭曲的时空渗漏出的能量,散播出的切连科夫辐射很容易被探测到。因此,他们就前来迎接我们了。
他们以为我们可能有敌意。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常规的假想智慧生物机械装置。涡克斯离开地球的数个世纪里,他们了解到大量关于假想智慧生物性质的知识。我们刚收起时间屏障,他们就立即将涡克斯中心区与当地的能源隔离开来,并运用细密调谐的抑制规程,渗入我们的处理器之中。其结果是,最高意志被催眠。我因为大部分意识都嵌在最高意志中,于是当即便已不醒人事。
后来我终于得以重建随之发生的事情。载人飞船蜂涌而至,穿过失效的屏障,停泊在涡克斯中心区上面。没遇到任何阻碍,他们便轻而易举进入城中,并追踪到特克和艾莉森之所在。一旦语言障碍消除后,他俩便得以作出解释‐‐他们是谁,来自何处。他们一再声明我没有恶意,并要求将我从昏迷中释放出来。云港星部队先是不同意,直至后来终于确定我的确不会有恶意。
初一见面便凶险难料,不过待我再次醒来,气氛或多或少已友好多了。我从自己肉身中醒来,躺在涡克斯中心区病房一张舒适的床上。我的大脑功能完全恢复。一个自称是代表&ldo;云港星政治联合体&rdo;的女人走进房间,一番自我介绍后,向我致歉说让我受惊了。
她很高,黑色皮肤,双眼大而相互距离拉得很开。我问她特克和艾莉森的情况。
&ldo;他们就候在外面,&rdo;她说,&ldo;他们想来看你。&rdo;
&ldo;他们不远亿万里。就为寻找一个家。你们能给他们一个家吗?&rdo;
她笑了笑。&ldo;我想我们会非常欢迎他们。如果你对我们的世界感到好奇,我已备好所有政治实体的公共记录资料,存入到你的外部记忆。你自己去判断我们是怎样的人吧。&rdo;
我眼睛一眨便提取到那些资料,而且相当满意,虽然嘴里并未向她说出来。
她说你自己也是远道而来,艾沙克。德瓦利。我们也可以给你提供一个落脚地。&rdo;
&ldo;谢谢,&rdo;我说,&ldo;但不用了。&rdo;
她皱了皱眉。&ldo;你可真是与众不同呢。&rdo;
&ldo;正因为太过于不同,所以离不开这城市。&rdo;我这话的意思她早就明白。我太多的意识都跟最高意志处理器熔铸于一体,因此没法与之分离。如果与涡克斯中心区分隔开,我的躯体将只是一具唾液横淌的行尸走肉。
&ldo;我们能解决那问题,&rdo;她蛮有把握地说。
人类对假想智慧生物的特性已有所了解,她解释说。云港星各政治实体已开始在假想智慧生物局部网络的计算空间中建起虚拟领地。侨民普遍是年长体弱的人,他们急切想卸下自己的肉身‐‐我也会这个,她说。
&ldo;我很开心留在涡克斯。&rdo;
&ldo;独自一人?&rdo;
&ldo;独自一人,是的。&rdo;
&ldo;你明白这是对自己一种怎样的判决吗?单独监禁‐‐直至终远,直至你的自我意识磨蚀,变成一片混沌。&rdo;
&ldo;我会小心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