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姐正想说好,一听五两银子便闭了嘴,连瑜在一边听得好笑,知道这小沙弥是是兼职饭托赚提成,有心让芳姐玩的开心,自然不会点破,便笑着说:“如此甚好,过会儿小师傅帮忙给我们安排个净室,正好也能歇歇脚。”说这掏了个小银锭子出来递给那小沙弥、
那小沙弥本就是撞运气地推销一下,见芳姐犹豫,正想说还有二两银子一桌的中等斋菜以及一两银子的便餐,,谁知道连瑜应的这么痛快,心中暗道:“今日竟发达了不成?本以为没轮到去给那些官太太做向导,赚不得什么钱呢!谁知道随便接待了这么两个走进来的母子俩,五两银子一桌的上等斋菜眼睛都不眨便要了,哎呀呀,早知道如此,刚才就该把那最贵的佛祖宴说与他们呢!”
小沙弥眼中发亮,正想凭三寸不烂之舌再忽悠忽悠别的东西,不妨一扫眼,正看到连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竟是一幅看透他想干什么的模样,硬生生把想要忽悠芳姐买那一两银子一把的高香的念头掐了,暗道:“细水长流,细水长流,总不能一下子把人宰怕了!罢了罢了,先等这母子拜了佛再说!”
芳姐哪里知道这其中关窍,待要想说这斋菜太贵还是不要了,又觉得在佛祖面前说这样的话实在不虔诚。可怜她活了三十多年,虽然没受过太多的苦,却也不从不是什么奢靡浪费的人,尽管知道儿子现在赚钱很多,却从不愿乱花一分。转念一想,儿子已经把钱花了,自己若再做出不情愿的模样,多伤儿子的心?想到此处便不再纠结,只管冲着那佛殿走过去。
寺庙这种地方,便是规模差异再大,功能上也不会有什么太离奇的区别,比如芳姐走进来的这座大殿,除了屋舍更巍峨些,佛像更精致些,剩下的也无非就是跪坐的蒲团是缎面的,一旁的老和尚看着比其他的寺庙的更有佛爷像而已。
连瑜对这种封建迷信活动实在没什么兴趣,跟着过来无非就是为了让芳姐散心,于他本人而言,欣赏一下这些雕梁画柱倒是比拜佛更重要。不过他向来是个有分寸的人,虽然完全不信,但也还是随着芳姐冲着那佛像跪拜了一番,他在芳姐身边跪下,隐隐听她嘴里悼念着老爷太太还有自己的名字,一脸的肃穆,便也收拾起心中的杂念,老老实实地跟着跪拜了一番。
到这种地方,不被忽悠着花钱基本是不可能的,连瑜见芳姐听那殿里的老和尚介绍了几种规格的长明灯之后眼中异彩涟涟便知道她动了心,果然芳姐扭过头来对连瑜道:“一年二十两银子,给老爷太太各点上一盏如何?”说着又赶紧补充道:“你给我的零花钱我都没动呢,够点好几年的!”
连瑜哭笑不得:“那钱是给你花的,你攒什么攒?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去嘛!”说着对那和尚道:“大师,给我们点上两盏吧,我回头名字写好递过来。”
那和尚的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线,连连说好,芳姐闻言也十分开心,给老爷夫人花多少钱,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心想这可比那斋菜花的五两银子有意思多了!
连瑜见她的表情,哪里不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又好气又好笑,心说自己当日虽然奢侈,可是从来没在这方面掏过钱,郝氏小学倒是捐建了好几座。想不到来到古代,正经慈善事业没干过呢,倒干起了为封建迷信活动添砖加瓦的勾当,罢了罢了,穿越这种事儿都能发生呢?谁敢说连家二老就看不到呢?该做的做了,芳姐开心就好。
拜佛之后,连瑜把长明灯的银子交了,陪着芳姐去了灯堂,眼见着两盏明灯点起,芳姐垂下泪来,连瑜的心情却放松了一点:他现在已经是状元了,仕途的第一步,他迈的无比的稳。他答应过那个孩子要做的事儿已经做了大半儿,日后娶妻生子,等到品级够了给连曾与连夫人讨个封号,就彻底圆满了。
过来拜佛的行程听起来简单,可实际上并没有那么轻松的:大相国寺占地几百亩,他们在离大门还有半里地的地方就下了车,走进寺院里,几个院落见往返走上一趟,时间便耗去了不少,从灯堂里出来,便也到了午饭的时候,那个收了斋饭钱的小沙弥匆匆赶过来,引了主仆几个去吃饭。
一边走,那沙弥一边解释:“前几天下雨来着,许多人向来却没来成,所以今日开寺,来的人格外的多,小僧好不容易才抢了一间静室出来!”
连瑜笑道:“有劳小师傅了!”那沙弥心中得意,忍不住显派道:“为着这个房间,我还特地地与我一位小师兄争执了一番,我这边才定下来,他却跑来说有位御史大人的家眷也要房间,死活要与我抢。嗨,我险些就把那房间丢了呢,幸好那位御史大人很讲道理,听说我这边已经收了钱先定了房间,便主动退了一步,改要了隔壁的耳房去。”
连瑜听到此处皱皱眉,他马上就是要为官的人,虽然说御史不过七品,他身为状元,起步价都不只七品呢,可同样在朝为官,自己一个新人表现的目中无人总是不大好:更别说从这沙弥言语之间,也听得出那位御史应该是个蛮讲道理的人。
连瑜想到此处便笑道:“这可是要承那位大人的情了。只不知那位御史姓甚名谁?小师傅可否为我引见一下,我也好当面谢一声?”
沙弥自然是乐意的,那顾大人官位虽不大,可大小也是个官啊,自己这位客人这般上道可真是太好了!于是笑道:“是位姓顾的御史,他每年这个时候都带家眷过来给家中的老人上香……前些年是带了夫人来。去年顾夫人去世了,如今却是带了儿子跟儿媳过来的。”说着看看连瑜,忍不住试探道:“听连公子的口音不像本地人,是来开封做事还是久住?”
连瑜微微一笑:“我是为了春闱才来开封的,以后怕也是要在开封常住了!”
那沙弥本就怀疑连瑜是上京考试的举子,这常住两个字一出,心中哪里还不明白,我勒个去,这是个新科进士!再想起他的姓氏,哪里还猜不到他是谁?十分惊喜地问道:“连公子难道便是今科的状元连无瑕?”
连瑜微微一笑:“正是。”
小沙弥差点蹦起来,我的娘咧,今天真是撞了大运了!怪不得这位连公子出手这般阔绰?谁不知道今科状元连瑜年少多金?还长了一张好面皮!阿弥陀佛,幸好方才没把那房间让出去,这位可比什么劳什子的御史面子大多了!
一行人不多时来到了那件静室,沙弥们奉上茶点,请众人稍等。连瑜便对芳姐道:“正好斋饭还要过会儿才能好,我先去那位顾御史处道个谢。”芳姐儿自无不可,连瑜便叫那小沙弥带路,拐到偏殿另一侧的耳房门口去。
到了那顾御史一家歇息的地方,这沙弥便让连瑜稍等,他先进去通报。大相国寺的和尚们都是见惯市面的,小沙弥进去,伶牙俐齿地把事情解释清楚,那顾御史便让人请连瑜进来。
连瑜走到这房间一看,果然比自家休息的地方小一些。屋中没有桌椅,沿着窗户是一个大炕,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男人带了一个青年坐在炕边,见他进来便站了起来。那炕上隔了个屏风,显然女眷们坐在了屏风那边。
连瑜紧走几步,冲那中年男人拱手施礼道:“在下连瑜,见过顾御史!”
顾御史便也笑着与他打招呼,然后又指着一旁的年轻人道:“这是我儿子顾敏,比连状元同岁,如今连个举人都没考上呢!”
那顾敏倒也开朗:“三年才一个的状元公,爹爹拿来与我比,也太难为儿子了!”
顾御史名叫顾珍,字惜之,今年四十岁,是十二年前的进士,前些年一直外放做县令,三年前刚调回开封做了御史,虽然御史跟县令一样是正七品,但京官显然比地方官金贵,这一家子在县令任上也算攒了点消遣,如今在开封买了个小宅院,有顾珍的俸禄,再加上一家都是文化人,赚钱相对容易,故而过得还算不错。
这年头科举考试在相当程度上是看脸的,秦节穆维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这位顾御史长得也相当不错,一身宽大的鹤氅,配上几缕长须,犹如神仙中人,跟秦节的气质很有些相似。只是一张口,连瑜便发现其中不同了:这位顾御史显然连秦节三分的圆滑都没有,除了一开始勉强拿儿子开了个玩笑之外,谈起话来颇有些刻板无趣,颇有些直来直去的意思。
两个人随便聊了几句,连瑜想起芳姐还在那边等着自己,便提出告辞。
回了芳姐休息的静室,果然斋饭已经端了上来,连瑜见桌子上摆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碟子,便叫丽苏跟月儿坐下一起吃,其实便是四个人吃饭,这饭菜的数量也是相当多的,这本就是八个人的席面,大户人家出来,像他们这样小猫三两只的很少见的。幸好丽苏力气大,饭量也大,一个人能顶三四个,有她在,这桌菜倒还真没怎么浪费。
吃罢饭,连瑜便让丫鬟们服饰芳姐躺下休息片刻,说好了芳姐醒了再回家,他自己则慢慢踱了出去。在庙里转了一大圈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朝芳姐休息地方走了回来,走到侧殿门前,正看到芳姐带着月儿走出来,他正想叫芳姐一声,却听见一旁有人又是惊讶又是犹豫地喊了一声:“请问这位娘子,可是姓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