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愕到了!真的是被惊愕到了!淩翎被白起那如此漠视生命并且完全不自知的态度给惊愕到了,白起的每一字每一句,无一不让淩翎瞪大了眼睛。
没有错,淩翎是君王,也许在别人看来,她对敌国的人毫不留情,犹如对待草芥,但若是敌国士兵投降的话,淩翎却是会手下留情。因为,她很清楚的知道,士兵不是永无止境的!人是一群群被杀光,一个个被生下,死去的远远大于生下来的!更何况生下的新生儿还需要十几年的成长呢?如果自己所有的兵力一旦全部都被战死了,那淩翎还又有什么资本去统一这个天下?所以淩翎很确定地认定一点——每一条的生命都该被珍惜,无论尊卑。
不仅是为了士兵能够安心为国奉献,也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能够夺得天下。因为,真正去夺下天下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们一条条堆积起来成山的尸体啊。
如此冷漠无情得令人寒心的人,忽的,淩翎想到了那个坐在轮椅上虽然表面上面无表情,但内心却异常温柔的小女孩,忍不住地,咬牙切齿地开口说道:“若沫漓也是士兵之一,你是不是也会如此残暴!”
沫漓那张稚嫩而又美丽的脸还在眼前回荡,那偶尔像倔强小狮子般又偶尔像温顺小喵咪般的性格,也是惹得人不禁去怜爱,去呵护。而反观眼前这个人,蛮猛,骄纵,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错的!苦恼地抓着脑袋,淩翎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决定似乎是错了!真不该啊,她不该把这样子一个该受人细心呵护的小女孩交到一个大魔头的手中——这个只会在意自己而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大魔头。
“我不会让她上战场的!”见淩翎如此说话,白起出乎意料地立刻就站起身子激动地反驳道,她的猩红的眸子因为激动而凶光满目,极度不安地来回走动着,那模样瞧上去就如同是一条被人给触碰到逆鳞的怒龙一般,白起的声音低沉而又暴怒,“沫漓不需要上战场!她所有想要的一切我来给!只要由我来开拓就好!无论怎么样也好!她怎么可以上战场?让我去就可以了!”
见到白起似乎从未见过的如此激动不安的反应,让淩翎终于稍稍有点安慰了,面部也稍微缓和了下来。最起码的,这样子令人生厌的大魔头也有致命的软肋,她还如此在意一个另外的人。
然而,忽然之间猛地回想起了,之前与季霖谈话时,自己因为深思而下意识忽略掉的,季霖那朦朦胧胧的似乎是喃喃自语般的话语,淩翎顿时之间便觉得极其得悲哀。
“白起……在你的世界里……果真只需要你和沫漓两个人就足够了么?”
闻言,淩翎那充满悲凉的话语犹如一把钥匙,似乎在无形间打开了白起什么密封的东西。在话音刚落的下一秒,白起立刻就瞪大了自己的眼眸,猩红色的眸子在剧烈地颤抖着缩小着,她没有丝毫的动作,犹如被石化住了一般。透过那双明亮而又色彩鲜明的眼睛,淩翎恍惚之间,似乎看到一幅画面——那是一幅幅鲜红色就好似被血液给染红的画面。里面有着一个小小的主角,好像被无尽的崩坏得犹如恶鬼一般的人群被团团着,即便不清晰,却也是触目惊心——这,是白起最不愿意触碰的回忆么?
“不!”
猛地就让自己思绪从石化中拉回,白起立刻转身,狠狠地咬着牙齿,神情微微透露出了一丝直入心灵的痛苦,白起竭力地抑制着自己那强烈的情感,不让自己之前情感上产生晃动的模样被淩翎所看见。
“我的世界——只有沫漓一人!”
将那些最最最痛恨的记忆全部都驱散殆尽,在脑海内毅然抛开那个与自己拥有相同相貌的小女孩,白起闭着眼睛重重地深呼吸了一口气,似乎心中所有的不安都随着浊气的吐出而离去,随即重新张开了眼睛,那双猩红色的眼眸便已经死灰复燃,充满着无法动撼的坚毅,那波澜也再也没有摇曳过了。她目不斜视地看着大殿外蔚蓝的天空,白起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宫殿。是直接离开的,并没有跟因为自己一番惊人言论而愣住了的淩翎告退。
话不投机半句多,白起不想再多费唇舌了。
在白起离开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得到消息的季霖从殿外走了进来,将满腔的担心毫不掩饰地挂在脸上,向淩翎询轻轻地问着情况:“怎么样了,淩翎?”
“真的是十分糟糕啊。”此时此刻,将全部心思放在如何劝解白起的淩翎曲着自己的手指,烦躁地、无规律地叩击着身边的木桌,她的另一只手同时还紧紧按揉着自己的鼻梁,让自己不再那么困扰,尽显一副头疼至极的模样,淩翎闭眼无奈地说道,“白起啊白起……性格天生桀骜不驯,又以自我为中心,无论是软话还是硬话,她都一概听不进去啊!而且……至此朕才知道……原来,白起竟是如此偏激的一个人……”
世界只有沫漓一人?呵呵,也就是说,白起为了沫漓,连自己都可以毫无犹豫地杀掉,那又怎么会去在意其他人的生命呢?怎么可能啊!
忽然张开的眼睛,淩翎那双明亮的眼睛忽然一凌,幽幽地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唯一能让白起改变的……只有沫漓一人了吧?”既然你的世界只有沫漓的话,那就一定会在意沫漓的话吧?那样子,就是有突破口!有了软肋的白起……并不是无坚不摧的!
而再另外一边,快步往自己军营疾走中的白起,此时此刻正因为之前淩翎出乎意料动摇她心智的那番言论而变得极其盛怒,越想就越觉得,那张精致的脸上也丝毫不掩饰这一点,愠怒而又凶神恶煞的脸以及充满凶光的猩红眸子,直接就吓走了一大批迎面走的来的士兵!那些士兵遥遥地看见被围绕着黑雾里面的白起走来,便立刻汗毛直立,下意识地掉头,连滚带爬地跑走,足以证明白起此时究竟有多么可怕了。
竟然说她的行为是错的?开什么玩笑啊!真是的,她又不是自己,又不知道自己所有的一切,她凭什么可以这么说!凭什么!士兵?为什么要在意嘛!完全搞不懂啊这种人!
——我终有一天会死在那些家伙手中?呵呵!哈哈哈哈!真是最大最大的笑话啊!
看着对面那些被自己直接吓走的士兵,那一张张面带恐惧而又软弱的脸啊,真是令白起又痛恨而又觉得极其畅快啊。
——真是软弱,该死的。
这样子的他们敢杀自己么?呵呵,不可能的吧?好呀,敢来的话,那就来啊!她一点都不怕,甚至还鼓励这种有趣的行为!大不了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啊!反正都是他们自找的!谁叫这么软弱的他们吃了雄心豹子胆啊!!没有错,就应该这样!保持这样子最直接的自己!保持最强硬的自己!那些人动摇自己的人都是错的!那些不理解真实情况的人都是错的!自己才是对的!自己没有错!
狠狠地咬着牙齿,在自己心中狠狠地强调自己是最正确的,白起让自己绝对不可以有一丝一毫的动摇!让自己心上的坚石越建越多,让自己屹立于泰山也不会跌倒。
无论是被人看成冷血、暴戾、无情、狠毒、蛮横、霸道、没人性……什么的都好啊,她才不介意呢,她才不会去管呢,她绝对不愿让自己软下心啊!就连一丝一毫也不可以!因为,一旦软下的心,一旦让自己的强硬暴露出了一丝的漏洞……那也许就会再也无法逆转了呢……那也许最会变成自己最不愿意看见的结果!!自己将会变得不像自己……最终的最终……然后自己会……不!不会的!
所以,只有这种让她自豪的性格与漠视其他人的态度,才有资格保护沫漓啊。
仅仅只是因为这小小的档事而已,便让白起直接接连不爽了三四天,训练士兵时还刻意加强了好几分力度来宣泄心中的不爽,偷偷嘀咕着——都怪你们,一切的源头就是你们。然后,好不容易让自己大幅波动的情绪才刚刚稳定下来不久的时间而已,淩翎那边那边却又传来了召见。
——哈?怎么又来了啊!
接着这个烫手的圣旨,白起烦躁地抓着自己的脑袋,一副抓狂至极的模样。
上次的事情已经让她连续不爽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等到自己心情好得差不多,这次又来了么?这么不死心么?!啧!
怒气冲冲的白起控制住想要将圣旨直接撕烂的冲动,不等什么,直接就抛下了训练场上士兵的训练,也没有不管身后那些士兵因为自己突然离去而猛烈爆发出的、喜极而泣的欢呼声——等我回来你们就死定了——白起撇着嘴巴,疾步走向圣旨上写的地方,她眯着猩红的眼睛,神情极其不耐烦。没有错,这次,绝对不会再动摇的她一定要对那个纠缠不休的交货,摆明自己的态度!让这个婆婆妈妈的君王死了这条心!
“召我来又有何事啊?!”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地板还被踏得蹬蹬作响,足以证明白起此时心中蕴含的火山般的愤怒。
用力地打开房门,白起挑起眉头,正想用自己的眼睛狠狠地瞪着那个不知好歹的淩翎的时候,却出乎意料地看见了沫漓和镜,她们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门后等自己到来,却压根不见淩翎的身影。
——诶?淩翎呢?不是说好了是这个地方么?难道走错了么?
确信圣旨上写的地方是这个,白起身子不禁猛地一顿,什么也无法反应过来,犹如一尊石化的雕像,傻住了呆住了,张口结舌,什么都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她才傻傻地对沫漓冒出这么一段话:“沫、沫漓……你……你怎么在这里……”
沫漓出乎意料的突然出现在这里,让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白起无法接受这巨大的冲击,直接呆住,差点直接晕厥,直到现在反应过来,白起也是心中七上八下,忐忐忑忑。大概是因为极度的惊愕冲垮了那原本占据大脑的理智,让白起此时压根无法意识到现在这种情况到底代表着些什么,但是她心中却不可遏制地浮现出了一丝极度的惊慌,很慌很慌,她从来都没有这么慌张过,很想立即从这里离开,可是沫漓还在这儿呢。
“白起,沫漓大人说,请务必不要再坚持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