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如实地摇摇头。颜豫涣散的目光感受着周围的一切,唯独不敢看向郝涵。郝涵依旧俯身捧着他的脸,不厌其烦地给他讲道理:“你看,这里没有灯,没有床,你也没办法休息对不对?”颜豫还是没有反应,郝涵继续说:“你一个人待在这里我会担心,跟我走好不好?”担心吗?颜豫终于肯收回视线看向他,郝涵皱着眉,墨一样的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情绪,以前颜国昆和林溪吵完架,都把他晾在一边,颜豫习惯了自我恢复,也许是他在外面隐藏得太好,从没人在这个时候会担心他,郝涵填补了这块空白,也许是新鲜,也许是贪恋,他想抓住试试。“嗯。”郝涵终于笑了一下,又站直身子,伸手握住了颜豫的手腕,将他从位置上拉起来说:“我们走。”在门口,颜豫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大行李箱,郝涵一手牵着颜豫,一手拿过箱子就往楼下走。原来他是回来收拾东西的,颜豫迟钝地告诉自己。手腕被牢牢地抓在手里,颜豫落后郝涵半步,前面是郝涵高大的背影,郝涵不会骗他,他不用担心前面的障碍物,也不用思考目的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颜豫想上前抓住他,但也只是想想。等再出来,学校里三两个人影也没了,只有路灯还醒着,箱子滚过地面的声音碾压着颜豫的耳膜,让他感觉到疼痛,但他能忍。路过一家药店的时候,郝涵让颜豫抓着箱子,说:“你帮我看一下箱子,我马上回来。”他不想郝涵松手,但郝涵说他会回来,颜豫的理智在杂乱无章的脑海里纠缠,“嗯”,最后他还是选择听郝涵的话。-颜豫是被郝涵牵着进门的,他被安排在沙发上,郝涵打开空调后就走开了。眼里的泪早就干了,忽略被肿起的脸挤压的右眼,颜豫用左眼环视整个房间。客厅不大,摆设简单,南面连接着阳台,白天阳光肯定很好,但现在是晚上。北面连着一个开放式小厨房,几乎没有厨具,洗手间在西面,刚刚郝涵好像去了那里,两侧还有两道房门,应该是卧室。郝涵回来的时候正用纸巾擦着手,他走到颜豫身边坐下,翻出刚刚在药店买的东西,他处理前告诉颜豫:“我先用酒精给你擦擦脸,可能有会疼,行吗?”“好”,颜豫乖乖坐好,把右脸偏向郝涵。浸满酒精的棉签擦过颜豫的每一寸皮肤,酒精在与皮肤接触的瞬间蒸发,激起看不见的涟漪,灼热与冰凉交替的感觉让颜豫上瘾。郝涵又换了一根棉签,抿着嘴再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擦拭,颜豫看着他专注的表情,郝涵眉头轻蹙,把那双好看的眼睛显得更加深邃,颜豫抓不住里面的东西,“先冰敷一下再上药,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我来的话可能把握不好力度。”郝涵拿着冰袋询问他。“自己来”,颜豫接过冰袋就往脸上放,“嘶——”看来自己也不一定能掌握好力度,在他被痛出声的一瞬间,郝涵就上手把冰袋拿了回去“怎么虎里虎气的”,他的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说着干脆自己把冰袋往颜豫脸上一点一点靠近,“疼就告诉我。”从未如此近距离看过郝涵的脸,此刻就放大在颜豫眼前,也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认真。他怎么不问我呢?他不好奇吗?万一是自己干了坏事呢?“学长”,今天的颜豫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只想把自己的想法问出来:“你不问我吗?”郝涵把冰袋停留在颜豫脸上,眉眼弯弯地看着他说:“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不想说吗?颜豫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因为没人知道,也没人问起过他这些事,他从来都是闷在心里。告诉别人,换来聆听者的同情还是愤怒,都于事无补,痛过了就忘掉,对自己也是一种解脱。今天是第一次有人看见他赤裸裸的伤疤,第一次有人帮他修补伤口。颜豫闭上了眼睛,他安静了一阵,才慢慢开口说:“他不记得我的年龄,他想让我抽烟,让我陪他喝酒,他……”颜豫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把脑子里的片段告诉郝涵,他哽咽着:“他很……恶心。”郝涵的手指又擦拭着他的眼角,颜豫感觉到一片带着热意的湿气,他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容易哭。人在脆弱的时候经不起任何安抚,当情绪有了出口就很难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