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如是想,脸上的表情却隐藏的很好,任谁看都是一副无辜纯善模样。
阿观就不同了,她想什么全写在脸上。
此刻她就想奚落我、讽刺我,来彰显她作为名门贵女的优越。
这把戏我当年在皇宫里可见太多了。
“你可知道你没嫁进来之前,京中都有哪些姑娘同我大哥哥议亲吗?”她故意扬起了下巴,斜睨着我。
我则是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懒散表情。
她歪着头,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我姑母最中意的是她婆母庆国长公主的外孙女、那可是正正经经的皇亲贵女!还有太子少傅薛大人家的二姑娘、中书令崔大人的三姑娘……哦对对对,还有翟相家的四姑娘!”
翟相家的四姑娘?
我想到前些日子谢时郢和我讲过翟家的一些政治手段,再联想到翟家和谢家要议亲这件事,连平时很少出门的阿观都知道,可想这京城里应该都传开了,那我现在无辜嫁进来,岂不是平白惹了一身是非?
阿观还在继续说,我却无心听下去了,心里把我那个夫君从头到脚骂了个遍,究竟是怎样一个登徒浪荡子,惹这么多桃花债!他倒好,拍拍屁股人溜了,留我去解决这些烂账,真是越想越气!
杏姑过来在我耳边低语:“大奶奶,丑时已过,想必院子里的人守灵守得都有些乏了,要不要传宵夜垫垫肚子?”
平日只有我俩的时候,杏姑都还是喊我姑娘,谢家人在的时候她才喊我一声大奶奶,这是我特意嘱咐过的,免得又被人好事之人拿来说。
我这才想起来我已经算是这内宅的管事主母了,上到管账下到一餐饭都要我来安排。
我颔首:“去安排一点吧,大家都乏了,后半夜还长着呢。”
杏姑得令,带着新月和满月去了,留弯月在这陪我。
我也没空继续搭理阿观的那些京城轶闻了,起身将折好的纸钱元宝拿到诵经师傅背后的大火炉里烧掉。
不多时,有婢女端来餐食分给众人,我正准备端一碗羹汤给姑母,谢时郢已经先我一步呈给了她。
姑母神色倦怠,带着愁容,摇头道:“年纪大了,吃不下了。”
谢时郢顺势将羹汤放在桌上,说:“那姑母更应该保重身体,您去歇着吧,这边还有我们守着呢!”
姑母还是摇头,手托着腮,阖目问到:“垣哥儿那边还是没消息吗?”
“半个月前就去信了,脚程要是快的话,兄长应该快到了。”
姑母重重的叹息一声:“朔方距此有七八日路程,再赶终究也是…”
“这垣哥儿也真是的,大婚之日就离家,全然不顾他父亲还在病重,要我说啊,就不该成这个亲,不然也不至于赶不上他父亲这头!”
说到这头,姑母犀利的眼神望向我这边,好像一切罪责都是因我而起。
谢时郢似乎也不喜欢姑母老拿这件事说项,他沉着脸说道:“姑母,父亲灵前还是不要再说这些了,斯人已逝,活人还要继续。”
姑母被呛了一句,指着谢时郢,刚起头了一个“你”字,想着在自己大哥灵前,不好发作,生生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而且这个侄儿的性子她也不是第一天见识了,本就是炮仗脾气,一点就燃,何必与一个少年逞口舌之快呢?
我站在院中,半夜凉风习习,吹得我有些凉意,我往大火炉边上靠了靠,才稍稍觉得舒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