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碧青色交领绢纱袍子的男子棱廓分明,若算命的少年是一团火的话,那这个男子便是一块冰,一块不苟言笑的冰。
大安朝果然是好地方,美男跟雨后春笋似的,一双眼睛都看不过来。
雨点儿落在青石长街上,溅起银白色的珠子,像散落一地的银钱。
马车里的男子催促:“快些上来。”
算命少年撩起袍角,利索的窜进马车里,这才想起来林柠溪还在屋檐下站着,便欲招呼她上来。
不料穿碧青色袍子的男子伸手拦住了他。
“这雨不知何时能停呢,我跟这位姑娘还算有一面之缘,让她也上来吧,咱们一块走。”少年冲男子道。
男子脸色冰冷:“男女授受不亲,同乘一辆马车恐遭人非议。”
“迂腐。”
男子默然。
“真不能捎她一程啊?”
“不能。”
“怎么说也是好兄弟讲情义,咱们两个大男人溜了,留下她一个人,岂不可耻?以后怎么在京城混呢。”算命少年白了男子一眼:“就捎上她吧。”
“不行。”
男子这么决绝,林柠溪当真一点面子也没有,自己虽不是倾国倾城,可也容貌秀丽美艳动人,这男子竟如此狠心。
“总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吧?”
男子想了想,跳下马车,他碧青色的袍子在风中晃了一下,像开了一朵绿颜色的花。他伸手从车厢里拿出一把棕色的油纸伞,隔着台阶递给林柠溪。
林柠溪只得接下。
“姑娘,孤男寡女,多有不便,为免姑娘清誉有损,我们就此别过,这把伞,姑娘留着用吧。”男子几乎没有正眼看林柠溪。
“额……”林柠溪尴尬收下:“多谢公……公……额……公子。”
“姑娘身子不便,早些回吧。”男子冒雨坐回了马车里。
宝顶马车冒着风雨而去,算命少年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冲林柠溪喊:“姑娘,别忘了我说的,百药堂能治你的病,姑娘的病耽误不得,要赶紧去百药堂治病当紧。他们那儿每天都要大夫……姑娘,还不知道你尊姓大名?姑娘家住哪里?”
风雨满楼。
闪电森森。
算命少年的声音渐渐远去,待马车变成一团宝蓝色的小点消失在大雨里,算命少年的声音便再也听不到了。
“姑娘的病,京城除了百药堂怕无处可医,瞧姑娘不像是有钱的,不当紧,百药堂可以赊账,到时候只管报上我的名字。”算命少年探身出马车,雨声,车辙声,他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嗡嗡的,像蜜蜂飞过夏日的油菜梢。
“可真是老孔雀开屏自做多情。”穿碧青袍子的男子嘴角一动:“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操那些心,难道百药堂缺生意做?”
“都是你,迂腐,陈旧。”算命少年轻轻捶打着男子的肩膀:“你说你,你说你,怎么就那么绝情,人家二八年华一位姑娘,这么恶劣的天气,你也忍心让人家独行。”
男子还没说话,算命少年便抢着道:“别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话,今儿你就是故意的。我倒想不明白了,你说你才十五六岁一个人,你没有七情六欲你是七八十岁的老头子投胎转世吗?”
男子目视前方,神情态然:“你娘满府找你,怕是要揭你的皮,我正好路过,捎你回家,一会儿你在门口石狮子那下来,逃过你娘的追捕才是,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何府门口两头石狮子像真的一样,昂首阔步,矫健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