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姿色虽是中等,但懂得打扮装饰,人是衣裳马是鞍,秦府有花不完的银子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单是秦夫人梳妆柜里的簪子,便有翡翠穿蓝珠镂空凤簪,银花绞丝金簪,白玉响铃簪,累丝嵌宝合欢簪,不胜枚举。
灯下瞧人,越瞧越美。
秦伯通打量着夫人,不由的赞叹:“夫人依然是当年模样,可惜,眉心似有阴郁之色,怎么有什么事让夫人不高兴吗?难道是今日出门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我并没有出门,不过是在小佛堂里看经文罢了。说出门了,不过是晾一晾林柠溪而已。”秦夫人笑了笑,拢拢鬓边头发,扶了扶手中的暖炉,正要接着往下说,便听到有人敲门。
是秦玄昭。
秦玄昭作息规律,早睡早起。冬天天冷,他又不像那些富家子弟一样有那么多七上八下的爱好,所以睡的更早。这作息,简直跟退休的老干部有一拼。
寻常这个时候,他早睡下了,即使不睡,多半也是在书房里温书,或是写写文章,看看字画,如今来敲门,真是难得。
秦夫人以为他是来道歉的。宴席之上,他那么袒护他的婢女苹果,秦夫人自然心生不满,但当着那些下人的面,秦夫人当然要为她的宝贝儿子留些颜面,他说什么,也就是什么了。
秦玄昭穿滚边雾色绣紫苏锦袍,立于雕花楠木窗下。外面风雪连天,北风呼啸,他来的似乎急了些,发间的雪还没有完全化去,星星点点的白色,灯光一照,明灿灿的,像夜光下海边的贝壳发出的寒光。
秦夫人赶紧让他进屋坐在暖榻上,又拿过暖炉塞进他怀里,雕金盏花的暖炉小巧精致,里头放几块炭,温热温热的,冬天拿在手中,再合适不过了。
“昭儿,我只当你睡下了,天这么冷,怎么还来回走动?苹果的事,你既然知错了,就算了,何必再亲自来一趟?娘不计较这些虚礼。”
“娘,我有话想跟你说。”
“嗯?你说。”
“苹果的事,我并不觉得她做错了。”
“嗯?你不觉得苹果是在撒谎吗?前厅不是她这种奴婢可以随便进的,再说,以她的身份,怎么能拿到我的如意佩,要知道,我的如意佩,一直有贴身的婢女小心保管。”
“那林姑娘如何能拿到娘的如意佩?”
秦夫人语塞,真是的,一提到这个讨厌的苹果,她就话多,言多必失,倒说漏了嘴。
秦夫人难得脸红。
秦伯通瞧出夫人的尴尬,便替她解围:“玄昭,那个苹果,不过是个下人,依你娘的意思,早撵她出去的,你执意留,便留下,本以为她老实,今日瞧着,也学会撒谎了,你何必为这样的下人惹你娘不高兴?即使如意佩牵涉到苹果,牵涉到林姑娘,反正你讨厌那个林柠溪,你娘给她点下马威又有什么妨碍,何况,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她初到秦家,让她识点规矩也好。”
“派小厮拿走林姑娘的包袱,让婢女给林姑娘茶碗里下巴豆粉,诬陷林姑娘偷如意佩,娘故意躲在小佛堂里不出现,不让人给林姑娘饭吃,这都是计划好的吧?”秦玄昭双手托着精致的暖炉,望着面前三脚玲珑烛台上摇曳的烛火,眼睛也不眨一下。
他一向惜字如金,即使进宫面见皇上,话也少的可怜。
如今一口气说出这些话,真是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