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能成为当朝首辅的门生!午间用饭,不少学生也是家人送饭到书院,时隔多年,南浔书院的饭菜还如从前那般寡淡,美其名曰“苦修”。只不过昨日之后,来送饭的多了不少年轻小姑娘,趁着送饭的间隙偷偷来瞧他。这可是当朝首辅!还如此年轻英俊,她们生在乡野,几辈子也未必能瞧见这样的贵人。谢昶放下手中的书卷,身边的辅教进来找他:“阁老大人,外面有一位妇人瞧您许久了,似乎有什么话要同您说。”他一出门,就看到给山上运送柴火的板车前站着个穿粗布衣裳的妇人,见他朝这边走过来,不由得攥紧了身前的围裙。谢昶已经认出了她,走上前颔首道:“张婶。”他口中的张婶就是虎子娘。虎子娘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谢昶还能记得她,一时欣喜激动,不知该说什么好:“你……你真是阿昶?”谢昶面色平和:“张婶,是我。”虎子娘激动地将他自上而下打量一遍,又自觉失礼,手掌下意识地在围裙上抹了抹:“我听书院的管事说,你如今已经是当朝首辅了!也是,你自幼书就读得好,当年书院这些孩子,没有一个能考过你的。你爹娘、你爷爷泉下若知晓你如此出息,定然也会高兴的,没想到你还能回来……对了,当年你是带着阿朝一起走的,她如今在何处?”谢昶也没打算隐瞒:“我与阿朝,是一起回来的。”虎子娘更是诧异:“你回来那日,我在码头瞧见你身边带着个姑娘……”谢昶笑了下:“张婶以为她会是谁?”虎子娘微微一怔:“我以为是你的妻子……”他们可是挽着手的!谢昶道:“是阿朝,也是我的妻子。”虎子娘一时大震:“你……你们成亲了?可你们不是兄……”话音未落,已然被男人温声打断:“我们是不是兄妹,张婶还能不知道么?她如今已经是我的妻子了。”他语气坚定,却从不是客气的人,即便态度还算温和,那股子威冷的气势却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压迫。从前虎子娘就有些怵他,阿朝娘又何尝不是如此,何况人家如今飞黄腾达,与他们早就不是一路人,她如何能管到人家头上去!虎子娘一时语结,干巴巴地笑了两下:“是是,你们逃亡在外,能活下来已是万幸,你娘当年怕你们走散,还专门请了方士下蛊,你们如今能在一起,也是最合适的……”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谢昶立刻皱紧了眉头:“张婶说,当年母亲给我和阿朝下的是蛊?”他语声严厉起来,虎子娘立刻吓得一颤:“你娘没有告诉过你?连心蛊,中蛊之人命脉相连,感识相通,还是你娘悄悄向我打听的那方士的消息……这么多年,你从不知道?难不成是那蛊出了问题?”谢昶深深吸了口气。连心蛊,原来是连心蛊。番外四◇◎甜宠日常◎虎子娘见他沉默不语,又不像全然不知的模样,不禁有些疑惑:“我听那方士说,连心蛊,心连心,须得男子点头同意,种下去才能有效,你娘……没同你说这个?”当年他的确是同意的,只不过谢夫人没有告诉他是蛊。本朝百姓对蛊毒闻之胆颤,深恶痛绝,谢夫人恐是怕他不应,这才谎称道士作法。可倘若是蛊,他这些年也有意往苗疆暗查,总不至于一无所获。“张婶可知,当年那方士从何而来,如今又在何处?这连心蛊可有解法?”虎子娘哪敢欺瞒,可又怕得罪了他,只得支支吾吾道:“我也是偶然间听人说的,没想到在你娘面前提过一嘴,就被她放在了心上,后来你家遭难,她才来找我,让我帮她将那人请来……只是那方士当年就已是高龄,又逢战乱,恐怕早已不在世上,不过这种秘术一般都是有传人的,定有法子可解……”虎子娘被他不怒自威的面色吓得心惊肉跳,半晌才挤出个难看的笑来:“好在你们如今平平安安,一切顺利,你爹娘在九泉之下也放心了。如今你二人结为夫妇,这连心蛊对你们来说也算不上多大的妨碍,说不定哪天就自己解开了呢。”谢昶面色已经非常平静了,可就是这种不知皮下藏着怎样惊涛骇浪的平静,才更让人畏惧。指尖倏忽一阵剧痛传来,谢昶当即拧紧眉头,匆匆留下一句“多谢张婶”就离开了。虎子娘见人走远,绷紧的神经才微微放松下来。谢敬安救下的这个孩子,自幼蒙受大难,养成一副冷酷阴郁的心性,莫说如今他成了高官,便是少时沦落此地,镇上也没几个人敢招惹他,孩子们不敢同他亲近,便是虎子娘这些与谢敬安夫妇交好的长辈,也不敢看他那双恶狼般的眼睛,也就谢敬安家的小丫头不怕他,整日哥哥长哥哥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