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今天的确是看到了那个女孩,”沈玉语气很淡,听不出多少情绪,“宁家的千金,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现在跟着她父亲进市场部轮转,感觉对方颇有重点栽培的意思。”
章希乾好像也不怎么乐意听这个,因此只是面无表情的等着沈玉的下一句。
果然,对方接着说道:“关键是……人家虽然听说过的情况,不过并不介意,甚至还对你有点兴趣。”
“你可能对家里的产业还算陌生,但我先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如果真的能跟对方合作,那就绝对是这些年以来对我们影响很大的一个交易。”
沈玉也没跟他拐弯抹角,很轻松的点出了最后两个字。
交易。
毕竟章希乾如今现有的一切都能如此轻松获得,总是需要付出一些的,而把婚姻打成交易的标签,就是其中一件。
沈玉不是在提醒他,甚至不是在劝说,只是摆出这样一个事实,让他自己考虑。
章希乾有些无奈,但态度终于转化了一些:“我……”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
跟刘姨说话的时候还能当做倾诉,可是一些事情在说过一遍之后就会变味,更何况刘姨跟自己母亲的身份截然不同,他可以把对方当做自己的树洞,却不能把母亲也摆在这个位置上。
“难道你想拒绝你父亲吗?”沈玉淡淡道。“这可是他给你安排的。”
“那你呢,妈妈?”章希乾声音里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不解,“你也是这么想的么?”
“我的想法是怎么样很重要吗?”沈玉忽然沉下声音来反问道。
章希乾浑身一震,像是终于在这一刻摸清楚了问题的关键。
是啊,就算沈玉是支持自己,那又怎么样?
这么多年,他的父母在所有人面前都相敬如宾、琴瑟和鸣,俨然是一对恩爱的伉俪夫妻。
而他的父亲确实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有什么好的,都不吝惜给家里人,每一个节日或者在自己出差回来时都会给沈玉带礼物,每一件都价格不菲、精致昂贵。
但在小的时候,自己是看过章父给沈玉买东西的这个情景的。
章父有自己专业的秘书和助理团队,从工作到生活事无巨细,从早上出门时的领带夹和领结样式,到下午签字用的笔和墨水,全都是安排好的。
因此自然也包括了家人这一块。
那时候自己陪父亲去欧洲,快要返程的时候看到秘书小跑过来,抱着一堆文件和纸盒。
当时他实在是好奇,便凑上去看了一下,这才发现被一堆待签署文件淹没的,是那群人提前想好的,要给母亲的“礼物”。
而章父的目光在文件上停留的时间要比停留在那些礼盒上的要多得多,章希乾看到他只是随口扫了一眼,估计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反正都是团队购买的,这次用不上还有下次,便随手一指,说了一句“那就这个吧”。
送给沈玉的礼物便就这样定好了。
甚至章父在给自己买东西时都会考虑一下,或者直接说“你去看看有什么想要的,想买就买”,而在面对沈玉时,却连一句这样的话都没有。
二十余年,一直如此。
章希乾还记得那次回家,沈玉站在花园的栅栏旁等着两人,章父像是被秘书提醒了一下,但动作依然很自然,从随身的行李中拿出一个珍贵的小盒子,里面装的是某场拍卖会上一掷千金的古董胸针。
他伸出手,很轻地揽了一下沈玉,极绅士地吻了吻她的鬓角,说了一句“出差礼物”。
那时沈玉的眼神还是亮的,露出一些温柔的神色,回应了一个拥抱,说“谢谢”。
这便是章希乾眼中的相敬如宾。
所有的一切被其他人制定好,安排好,他无法得知自己父亲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到底对此付出了多少心力。
而在几年后,一次公开聚餐里,自己的父亲当着外人的面准备给沈玉夹菜的时候,旁边的生活助理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说了一句什么。
章希乾这才知道,两人同床共枕几十年,对方居然连自己妻子的详细忌口都不太记得请。
怎么想都觉得嘲讽。
“所以我的想法是什么样,很重要吗?”沈玉也大概能猜得到章希乾现在在想什么,只是淡淡地苦笑一声,“你自己心里有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