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这几个字只是鼓励孩子的玩笑话,也知道有些东西也不可能再回去了。
夏眠有一些于心不忍的转过头,带着何天纵的母亲示意了一下:“是这间病房。”
而他的父亲好像已经走不动路了一样,刚进门的时候都跌跌撞撞的。
因为抢救才刚刚结束那些抢救措施也是才刚刚撤去,还有几个护士留在房间里,整理其他的东西。
而中间那张床帘已经拉开了床上氧气罩和输液这些都撤去了,留置针的痕迹还在手腕上,再无其他。
而床上的那个男人戴着红色的毛线帽,没有盖被子,还没来得及把脸遮住,因此还是闭着眼睛的。
他身上还穿着那条墨绿色的长裙,此刻很安静的躺在床上,恍惚真的只是一次平稳的睡眠。
然而何天纵的母亲在看到这一幕之后终于崩溃了。
她忽然蹲在地上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
然后用方言说着大家都听不懂的话,朝病床上那个人跌跌撞撞走过去。
而何天纵的父亲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整个人已经呆住了,就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至于他的弟弟……好像紧紧攥着拳头,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夏眠看着这一切,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
谁也不想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谁都无法预料什么时候疾病会突如其来的吞噬掉一条生命。
何天东的母亲没有在哭,或者说没有眼泪,但是声音已经变得非常嘶哑,说着可能只有他们几个人能听懂的,不成句的方言,这一次也站不住了,跪倒在了他的墨绿色裙子面前。
不是在哭,而是一种极端绝望的哀嚎。
夏眠还是露出难过的神色。
或许那些所谓的面子绑缚住了他们全家,但是这原本也是一些根深蒂固的恶习,他们无法从自己的内部改变,只能继续被困扰着,然后一步也不愿意前进。
明明不是不在意,夏眠看着对方母亲现在痛苦的样子,心想,可却偏要在已经没有了机会之后才会出现,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上。
而何天纵昨晚还在说,其实是想看他们一面的。
只是现在也依然变成了无法实现的遗憾。
何天纵的母亲眼睛好像慢慢变得血红,整个房间都能感受到对方满溢出来的痛苦。
终于对方开始重复一样的字眼,仔细听了一下,大概是一些无意义的诘问。
类似“为什么”“怎么会”和“不可能”。
夏眠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话来。
好像这种时候痛苦是最常见也是最无解的可偏偏就是因为他们的犹豫,导致最后两方都有遗憾。
过了一会儿,何天纵的母亲好像终于勉强克制住了情绪,才抬起头,目眦欲裂地问她:“医生,他……他有没有留下过什么?”
可是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又觉得实在有些可笑,又补充了一句:“可是这么突然,他又真的能留下什么吗。”
“他昨天晚上跟我说过,说了很多。”房间里大部分的人都出去了,只剩下夏眠和他家的三个人。
夏眠低着头:“他说他知道,你们不愿意来的原因,而且他……他其实对整个科室的人都在维护着你们,说你们忙,说你们没有时间,说自己一个人可以。”
“可是化疗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松懈的事情,除了他,几乎每个病房的人都会有家属陪伴。”
“他他从来不会多说什么,更何况他性格一直都很好,大家都很喜欢他,甚至都还会一起照顾他。”
“他从来都不是你们想的那么不堪入目,相反他非常优秀,非常善良,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把你们保护在了原地,以至于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愿意来看一眼……”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夏眠也意识到自己带了点个人情绪,于是很快收了回来,“但如果不是这次意外的话,他其实治疗情况还不错。”
“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那他现在应该已经正好做完化疗正准备,进行第一次全面复查,复查完之后就可以在下一次治疗时进行放疗了。其实以他的肿瘤消退速度,是有可能达到很好的疗效的,只是这种事情谁都没有办法预料。”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何天纵的母亲也只能连连点头,好像情绪已经被完全击溃,然后另外两个男性,一个是他的父亲,一个是他的弟弟,父亲似乎仍然没有反应过来,而弟弟好像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过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他的声音。
“我……我其实问过我同学的,”他的声音听上去也很内疚,“其实我也不是没看过电视,我知道电视里说的这种情况应该就是那种很难治的癌症。”
何天纵的弟弟低着头说:“我那个时候跟我同学说,我说我的哥哥来找我,他穿着裙子跟我说是做行为艺术,可是我看他头发都快没有了,他就说这也是内容的一种。”
其实何天纵的弟弟已经有了一些明辨是非的能力了,因此在说完这些话之后,夏眠还是多多少少听出了一些端倪。
“我同学当时跟我说,说电视上那些治病会掉头发的疾病,都是一些很严重的那种不治之症。”他的弟弟说着说着已经快要哭了,“但是我那个时候好像就是觉得不可能,我哥哥的病明明是……”
夏眠大概分析出了一点他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