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安西伯是虞令绯的祖父,往常被同僚取笑是糊涂老伯爷,可如今府里,谁不庆幸安西伯奉行中庸之道,事事不拔尖,朝中一出什么风浪便称病在家,才使这满府上下躲过大劫。
那些笑过他的人,十不存一了。
虞令绯一点点将药用尽,黛绿拾了块枣团给她消苦。
那厢顾氏的大丫鬟灵璧过来了,说是大夫人着人寻她去议事,顾氏不好耽搁,嘱咐虞令绯好好歇着便带人去了。
虞令绯顺从地躺回了床上,大夫人所寻为何事,她再清楚不过了。
大夫人许氏乃长乐侯府出身,是在长乐侯府老夫人膝下长大的,为人沉稳持重,自从掌了这一府之事后也是事事妥帖,阖府上下都是敬服的。
长乐侯府的大公子许英阙追随当今圣上,领了御前侍卫的职,官职不高却是有御前行走的荣宠,消息灵通,此时就是得了消息,往姻亲家送了份来。
而这封信,就是虞令绯这无限的轮回痛苦的源头,思及此,虞令绯捏紧了手中了锦被,而这次‐‐自己又当何去何从呢?
顾氏到了妯娌这,正见她扶额看着桌上的一封信笺,那信笺模样是勋贵家惯常通信往来用的洒金笺,瞧着没甚稀奇,却不知是何事要唤了自己过来。
许氏抬了抬眼皮,见她来了,顿时眉目舒展:&ldo;可算你来了,我也能有个商量的人。&rdo;
&ldo;是什么事连大嫂都为难的?&rdo;安西伯府几个妯娌之间关系尚可,顾氏和许氏还亲近些,说话自然随意不少,当即也不需什么场面话,顾氏坐下啜了口茶便问道。
许氏却不曾说笑几句,而是正襟严坐道:&ldo;这次还真是大事,也关系着令绯。&rdo;
&ldo;什么?&rdo;一听和自家独女有关,许氏脸色也说不上好,顾氏眉尖一蹙,心顿时提了起来。
&ldo;你也别急,这事还未敲定,需我们早做准备。&rdo;许氏又安抚她,方提起正事,&ldo;你也知我那侄儿在宫里侍奉着,总能听到些风声,这次家里得到他的消息也照例给我这送了一份来‐‐听闻,宫里要采选了。&rdo;
顾氏心里一跳,手下也失了分寸,茶盏落到桌面上发出了闷闷的声响。
许氏见她乍闻消息,面上都白了白,便道:&ldo;我猜想你是不愿令绯入宫的,但以令绯丫头的才貌,这一旦入了采选,入宫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要我说,还是早作打算的好。&rdo;
顾氏甜软的嗓子都艰涩了几分:&ldo;我一向只盼着孩子和和美美的,宫里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令绯自小哪受过那阵仗,我从未想过送她去挣这份体面,更何况‐‐&rdo;
后面的话再不能往下说了,但妯娌两个心下都懂。
宫里嫔妃之间从来争的你死我活,更不用说如今龙椅上这位君王心狠手辣、冷血阴翳,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占了这龙椅的,甫一登基就当庭杖死了自己做亲王时的侧妃,还让人押着所有妃子在一旁观刑。
事后不知道病倒了多少美人,听闻皇帝知晓后抚手大笑:&ldo;甚妙。&rdo;
如此作为,疼惜女儿的顾氏怎会愿意把亲生骨肉送入虎口!
顾氏越想越是害怕,登时就坐不住了:&ldo;大嫂看重我慈母心肠,可拿主意的是老伯爷并老夫人,却是要去与他们再说一说才好。&rdo;
许氏道:&ldo;如今能避开的法子唯有在圣旨下来前先给令初她们几个议了亲,令初是早就定下来的,只待走了明面,倒是好说。&rdo;许氏往前探了探身子,语气又放轻了些,&ldo;倒是令绯,你们心中可有过盘算?&rdo;
&ldo;我和老爷就这么一个独女,爱愈珍宝,原想着多留一年,没成想‐‐&rdo;顾氏此时悔极了,夫妻两个倒是也曾粗粗看过几家子弟,要么嫌家里规矩重、要么嫌人品不够齐整,看来看去没一个合意的,倒是越看女儿越舍不得,总归还小,就暂时歇了心思慢慢看,谁想到采选这么快就来了。
宛如大祸临头,当头棒喝。
听得这么说,许氏倒对家里交代的事有了几分把握,她抚了抚鬓角道:&ldo;不瞒你说,这次除了宫里的消息外,信中还提起了一事,听你说令绯的亲事还没着落,我也就觍着脸提了。&rdo;
顾氏微讶,心里也隐隐有所察觉:&ldo;大嫂是说?&rdo;
&ldo;我娘家嫂子看重令绯的品貌,特托了我来做媒,为侄儿许英阙求娶令绯。&rdo;
顾氏这下是真没想到了,要说许氏受人所托来递话,她是不意外的,不是她自夸,在这勋爵圈子里,大大小小的姑娘这么多,她家令绯也是顶尖尖的,及笄后媒人也来过不少,俱被老爷拿话拒了。
可许英阙是长乐侯孙辈里头一份的,为嫡为长,英姿不凡,又在圣上面前得了脸,谁不拿他当日后的长乐侯看?这也就是说他的正妻日后要掌一府之事,令绯从小娇宠着长大,娇憨有余,沉稳不足,谁家长辈也不会想着挑这么一个儿媳做嫡长媳,倒可能是……许英阙自己的意思。
&ldo;嫂子你也给我个准话,这究竟是长乐侯夫人的意思,还是大公子托付的事情?&rdo;
许氏笑叹:&ldo;你是个玲珑剔透的,我那侄儿极有主意,以他现在的能耐,家里也必不会驳了他去。&rdo;
顾氏思索着,她和夫君感情和睦,自然盼着女儿得遇良人,许英阙人品上佳,又有这份自作主张的心,对着自己求娶的妻子自是会更珍惜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