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一愣,惊讶地叫道,“夫人……”
四舅母在我的印象中一向温柔懂礼,还是第一次听她这样说话。不只是是李妈,我也被吓了一跳,“舅母,他们远道而来,也算是客人,何况还是外公派过来的,把话这么传过去,怕是有些不妥吧?”
四舅母笑了笑,柔声道,“这里是老家,不比省城招待周全。何况当务之急就是你母亲的后事,其他事宜都要暂且放到一边。别说是几个晚辈,就是老爷子亲自过来,轻重缓急也该知道。今天这事儿传到老爷子耳朵里,他也不会说什么的。若是我安排了人手过去,他还要怪我不知轻重呢!更何况……他们乃是晚辈,到了老家,没先来拜祭自己的姑姑就跑过去休息,天底下可没这个道理。即便心里再没有大人,也不该如此糊涂。这不但没将你母亲放在眼里,更没有将你四舅和我放在眼里。”
我点点头,“话是这样说,但还是不要树敌的好。何况……耀祖大哥可是未来白家的继承人,将来外公仙去,家业是要交给他的。可千万别因为这些小事给他怀恨在心,将来找四舅的麻烦!”
“继承人?”四舅母不屑地笑了笑,“那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坐得上那把椅子。蓉萱,白家家主的位置的确很吸引人,但最后能坐上去的只有一个人,以白耀祖的本事,不是我小乔他,他坐得上吗?”
白月漪在一旁道,“妈,可他是长子嫡孙,家业不传给他,要传给谁呢?总不能传给白洛云吧?”
四舅母道,“传给谁,要看老爷子的意思,反正依我来看,最理想的人选肯定不是白耀祖,否则这么紧要的时刻,老爷子怎么会安排他过来?”
白月漪不解,“紧要时刻?现在怎么紧要了?你说姑姑的事情吗?”
我想了想,有些明白过来,“现在正是年关,白家商铺肯定忙得要命,白耀祖既是白家的继承人,这个时候自然要在店里忙活,但老爷子把他派过来,明显是不想让他过问商铺那边的事情……”
白月漪缓缓垂下头,“白耀祖越大越不成样子,近几年越发的嚣张,镇三山会这样做,也不算没有道理。”她看了一眼看站在四舅母身后的李妈,“婆婆,你就依照我的话去回复吧,他们若是不服气,尽管闹起来才好,到时候一五一十的回传到镇三山的耳朵里,让他也看看自己引以为傲带在身边教养的这些子孙们到底有多了不起!”
李妈低声应了,转身找人交代去了。
四舅母颠怪地看着白月漪,“你还说别人,自己不也是一样?早告诉过你不许直呼别人的大名,更不许镇三山镇三山的乱叫,你就是不听,怎么着?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话说不动你了?”
白月漪吐了吐舌,“好了好了,以后不叫就是了。眼下又没有外人,随便叫两声怎么了!”
四舅母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常常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要别人拿你当大人看,那么自己就要成熟一点,如今你姑姑去了,蓉萱一个人孤苦无依,你们自小一起长大,你要多关心她,别总想些没用的事情,知道吗?”
“知道了。”白月漪这次倒是异常乖巧,也没有反驳,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四舅母欣慰地笑了笑,“你陪着蓉萱,别要她再跪着了,我去那边看看。”
等她走远了,白月漪才贴了过来,“蓉萱姐,依你看,白耀祖如果当不上家主,那么谁最有可能?”
我看了她一眼,心知肚明地笑了笑,“你已经有了答案,就是还不愿意相信罢了。”
白月漪嗯了一声,“也对,除了白洛云,还有谁呢?但不知为什么,一听说将来白家由他做主,我心里就一阵发毛,只想着还不如是白耀祖呢!”
我长叹了一声,“世事如棋,变化多端,又怎么会每一件都如我们的心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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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洛彬将五舅拉到角落里,见四下无人,就小声问道,“爹,你怎么会和顾随一起来?”
“巧合罢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五舅道,“你们走后,我越想越是不对劲儿,就去找老爷子商量,说是要回老家看看。正好顾随到了,老爷子原本要安排他去休息,顾随知道了你姑姑的事情后,坚持要跟着过来,老爷子宁不过他,只能答应,又叫了耀祖他们同行。你不知道,他们一个个娇滴滴的,一点江湖习气都没有,一路上都要烦死我了。”
白洛彬想了想,又问,“那路上顾随可说了什么吗?”
“没有!”五舅答得相当坚定,“顾随这孩子还真有点儿意思,按理说他的身份要比白耀祖高贵不少,但性格却不见半点骄纵,反而平易近人,相当容易亲近。他刚从北平过来,又马不停蹄的来老家,真是累极了,一上火轮车就睡着了,也没怎么和别人说话。”
白洛彬嗯了一声,“顾随是怎么和老爷子说的?你当时在场吗?”
五舅眨了眨眼,“这我不知道,我和老爷子请示完之后,就回园子收拾行李去了,哪还有心思管别的?至于顾随和老爷子说了什么,那我就没听到了。”
这么说,顾随曾和老爷子单独说了什么,然后老爷子才同意他来。那么……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呢?
五舅不解地看着他,“洛彬,你怎么忽然关心起顾随来了?还是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没什么。”白洛彬随意地说道,“倒不是关心,就是有点儿摸不着头脑罢了。老爷子做事越来越不按常理出牌,难免让人有点儿不安。”
“这有什么可不安的?”五舅大咧咧地说道,“反正你和我对那点儿家产都没有觊觎之心,无论换谁当家,对咱们都是一样的。既然如此,就不用多操心,好好过咱们的日子就完了。至于顾随……无论他回来是为的什么,反正也回来了,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不影响到我们,一切随他,咱们在一旁看好戏就行了。”
白洛彬笑了笑,“也对。”
五舅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那边来了个亲戚,我去打个招呼。”说完,脚步飞快地去了。
白洛彬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忍不住苦笑一声。若是能在台下看戏自然最好,就怕……我们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入了戏,成了戏中的一个角色,从此无法抽身,只能在权利的斗争中,越陷越深,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