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城区赶回榆淮区,时间刚好正午,该吃午饭的时间。
叶南笙下车时,听到一起下车的夏图肚子“咕噜”一声。
“饿了?”叶南笙问。
夏图点点头,可随即又摇摇头,她动作利落的把腰间腰带又往小退了两格,“干刑警的,哪个不是长了个跟着案子跑的胃。”她绕行到叶南笙身侧,放小音量又说,“从我报道的第一天起,头儿就说了,‘做刑警的就是份吃苦受罪的差事,喊饿喊累,可以。给我走人!’”
夏图模拟起戴明峰的声音,惟妙惟肖。她晃动下脑袋,“我才不能给他歧视女性的机会呢!”
叶南笙点头,在男女地位和工作态度问题上,她绝对是无条件站在夏图一边的。
站在大众旁边,叶南笙先环顾审视了下这个被警戒线圈围起来的所谓案发现场。
榆淮区三庵庙东路的11路终点站,11路总站锈旧的铁门大敞四开,门前左右停了两两警车,其中一辆警灯忘了关,红蓝两色交替闪着,似乎在无声的告诫围观人群:这里出了状况,请勿靠近。
两车夹缝间,穿着警服的榆淮分局民警正试图驱散那群预制到危险仍忍不住好奇向危险靠拢的群众。
所幸由于前阵出的那件事,真来围观的群众不多。见叶南笙站在人圈外,小民警朝她招呼,“叶医生,这边……”
叶南笙真没想到,她即将的工作地点会是11路总站三层小楼旁边那辆就快报废的公交车里。
徒步走过二十几米长的院落,叶南笙在距离公交车三米远处站定。有痕检员踩着勘查踏板由外而内向公交车逼近取证。
戴明峰站在一旁,手掐着腰,脸色不好。身旁才给报案人做完笔录的民警向他做着汇报,“死者叫李伟,今年30岁,父亲是8-25案件的第一报案人李存义。11路总站站长打算把站点集体搬家,这里作为废址将低价卖给临市一位地产开发商。今早,报案人,也就是11总站的主任王富民带着几个员工回来打算把楼层简单清理下,才进院就发现了报废公交车被人糊了不少报纸,他让人去摘,发现了死在车里的李伟。”
民警顺手一指,不远处一个蹲在地上不住抱着头自言自语的年轻人进入大家的视野。
“吓得不轻。”民警叹口气,接着像想到什么画面一样自言自语了一句,“不过换成谁,才看到那种画面,估计都这反应。”
他的话让后到的叶南笙摸不到头脑,不过要不了多久,她就会知道,因为痕检员的负责人来说,痕迹采取完毕,法医可以进入了。
中心现场在公交车中后部。叶南笙踩着勘查踏板上了车才发现,这哪里算得上是辆公交车啊,前排座位七扭八歪不说,后面几排的座椅干脆直接不翼而飞了。简直是比垃圾场还不如的地方。
没有座椅的两米见方空地上铺了块草席,草席边缘带着斑驳的黑绿点,类似受潮发霉的产物,旁边杂乱的堆着团成团的旧报纸,缺了胳膊的独臂奥特曼倒在地上没精打采,两个脏兮兮几乎辨认不出原貌的肯德基全家桶纸盒叠在一起,有腐臭味道从里面往外四散。
“要饭的自理能力都未必差成这样。”叶南笙嘀咕着,戴上塑胶手套,视线随之移向尸体所在位置。
那的确是让普通人望而生畏,恐惧会盘踞心头久久不去的死亡画面。李伟仰卧位躺在草席上,四肢像被抽掉所有筋骨一样扭曲纠结成一团,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却茫然无神看着掉了漆的公交车天花板。在他嘴边近处,有滩血迹,血量不多,再靠近的位置还有滩呕吐物,也许是隔了夜的关系,呕吐物发着骚臭味,这让跟在后面没吃中饭法医组其他成员一阵作呕。
当然,仅凭以上种种死状,当然算不上恐怖,但如果在尸身上在凌乱的罩上那么一层蜘蛛网,外加尸体悬空正上方对着李伟嘴的地方还多了一只正在织网的巨型蜘蛛时,任是个正常人都只能联想到相类似的几个字——诡异、惊惧、恐怖……
和叶南笙一同上车的法医犯了难,这家伙在,他们怎么验尸取证啊。“叶医生,我们要不要请专人来先把这个大家伙弄走,个头那么大,难保没毒。”
“科玛奇蛛,原产非洲,是目前世界上发现的最大织网蜘蛛,不过瞧这只的大小……还在生长期。”不知什么时候套好鞋套的龚克早绕到了叶南笙他们前面,此时,他正拿根长的取证棒伸向蜘蛛,看样子是在尝试做移走蜘蛛的工作。
身后的男法医出声,“龚老师,危险,小心被咬。”
龚克却没听见一样,他眼神专注的似乎全世界现在只有他眼前这只科玛奇幼蛛,像宽慰同事一样,他低喃,“这蜘蛛对人无毒……”
“可咬起人却凶!”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时,龚克手里的棍子也不翼而飞。他抬头看正冲他挥手指挥他后退的叶南笙,叶法医一双黑白的眼睛分明是在说:比谁懂的多啊!谁不懂啊!想抢我饭碗啊!
叶南笙最终取代了龚克的位置。
车上的三人,恐怕只有那个男法医想的是:这俩人真是疯子,那劲头就像比着谁先就义似的。
科玛奇蛛最终被放进一个透气性良好的器皿里送下了车。
蜘蛛解决了,蛛网却成了难题。半小时后,当她把最后一条蛛丝从李伟的身体剥离,她以及负责接手的男法医早是满头大汗了。
唯独龚克,不管叶南笙吩咐他做什么,他总是按照一个步调,不疾不徐却又快速的做好。
他给叶南笙的感觉有点像一部老电影的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