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避开落落探究的目光,看着窗外的星空,“落落,你叫我先生,你就是我徒弟。虽然你忘记了,但我没忘,什么都没忘。”
“那我以前对先生也很好么?”落落仍旧眨着眼睛看着他。
长生点点头,“好,很好。”好到天下无双,好到我现在为你做任何事都觉得不够。
落落放下心来,“那先生一定要保重自己,落落先谢谢先生。”
终于是先生,终于不再是教宗大人,终于,我们近了一点,终于。
一大早,长生就独自出发去了神山,而此时的落落依然在熟睡中。距离神山越来越近,长生的每一步都走得愈加艰难。他虽然知道此次登神山,见神女的过程绝对不易,可眼下的情景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沙漠,森林,沼泽,河流,复杂难行的地势,变幻莫测的天气,无法施展的功力,每一项因素都给此行增加了更多的困难。他独自一人,堂堂男儿身都走得如此艰难。当初,落落背着昏迷不醒的他,哪里来得这么大的力气?又是如何一步步跨过这些艰难险阻?
长生整个人都已被汗水浸透,嗓子发干,眼前一阵阵模糊。他抬起头,前路漫漫,觉察不到身体上的疼痛,但心里的痛楚却一阵阵袭来。那个自小在万千呵护中长大的小姑娘,那个连喝汤药都会皱眉的小姑娘,那个连换牙都喊疼的小姑娘,那个磕破腿他都要心疼半天的小姑娘,这样一段路,她到底是怎么可以?怎么能够可以?
一路跋涉,长生终于到达神庙,来时的一身白衣此时已经泥泞不堪,头发也已经被汗水浸湿。向来有洁癖的他此时顾不得这些。他强行运功,朗声道:“陈长生求见神女!”空荡荡的神庙内并无任何反应,只有他的回音。
长生强压了一路的怒气上涌,这份怒气并不针对任何人,而是对自己,这一路有多少艰难险阻,他现在这一刻站在神庙里就对自己有多少的愤怒。
他深吸一口气,“陈长生……”话音未落,一道凌厉的掌风击中他的胸口,他一口鲜血吐出来,整个人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
一道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何人大胆?扰我神庙清净!”
长生毫不畏惧,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强忍着胸口的疼痛仍旧站了起来,“陈长生有事求见神女!并非故意扰乱神庙清净!请神女见谅!”
“何事?”
“妖族公主白落衡之事。”
听到这个名字,神女终于现身。霎时间,昏暗的神庙内亮如白昼。长生见状连忙拱手施礼,“多谢神女现身先见。”
“白落衡有何事?”
长生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叙述一遍,而神女连眉毛都未动一下。终于,神女说了一句话,“你就是当日白落衡带来神庙的那个少年?”
长生垂首,“是。此事因我而起,况且落落是我至亲至爱,所以,求神女出手相救。”
“我救不了。”
长生没想到神女拒绝地如此干脆利索,他愕然抬首,“神女……”
神女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他,“命由天定,即使我是神女,也无法随意更改命运。白落衡当日是心甘情愿牺牲自己的三魂七魄来换你五感恢复。你若不信,那就自己来看。”
神女轻挥衣袖,长生眼前便出现了落落当日求神女救他的情形。
“生如夏花,爱如朝露,今生相逢,来世不忘。”长生的一颗心似是在被凌迟,当日听金玉律说一回事,今日亲眼所见是另外一回事,落落的那一跪是他永生永世都无法偿还的债。
“亲眼所见,现在可信了?”
长生按住胸口,喉咙一阵阵腥甜上涌。“信,我一直都信。正是因为如此,我必须要救落落。”他脸色苍白,眼神里满是痛楚的坚定,“神女,当日你可以救我,今日请再救落落。”
“当日真正救你的不是我,是白落衡。我只是提供了救你的方法而已。”
“求神女指点可以救落落的方法。”长生终于支撑不住,半跪在了地上,却仍然抬头看着神女,“陈长生愿以命换命。”
神女有点迷惑,以命换命?当日白落衡也愿不惜一切代价来救这少年,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终于松口,“于世间众生来说,三魂七魄散尽意味着从此消亡。但对于神女来说,即使三魂七魄散尽也并不影响性命。白落衡承诺过,她接任白帝之位之日,也就是她成为神女之时。既然如此,她可以提前成为神女,这样不仅可以保全性命,还可以在这神庙中生活无病无痛地生活千万世。只是,神女会断情绝爱,再无情根,千年万年,孑然一身。”
长生本来是惊喜落落可以得救,可到了最后,他却越来越心惊。这样的活着去死去有何不同?那么爱笑爱闹的落落怎么能忍受断情绝爱地独自活在这神庙里,永无止境。不能这样,他的落落不应该这样活着。
“不,如果这是成为神女的代价,那落落不会成为神女!永远不会!”长生几乎是用尽了此刻全身的力气喊出了这句话。
神女依然是淡然的语气,“这不仅仅是成为神女的代价,也是让白落衡活下去的代价。要救她,唯有此法。”
长生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一般,他一夜观尽天书陵,他可以逆天改命,他成为强者中的强者,他是万人敬仰的教宗,可是这些在此刻竟然什么用都没有。难道,这真的就是命运?解铃还须系铃人,可如果这是个死结,那又该如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