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赖尚的见礼问安,贾母十分勉强的勾了勾嘴角,慈笑着说道:&ldo;快起来吧!有日子没见你,越发出息了。&rdo;
赖尚荣应诺直起身来,贾母又问道:&ldo;听说你如今已中了举人,正准备着来年春闱,最近读书可辛苦?我瞧着你竟是比先前要消瘦了一些。须知读书固然重要,身子也要将养好。不然的话,若像珠儿一般……&rdo;
说着,自觉失言,立刻郁郁的住了嘴。
赖尚荣见状,立刻躬身答道:&ldo;有劳老太太牵挂,小子能读书便是一件幸事,谈不得辛苦。倒是老太太,小子冷眼瞧着,这两日神色有些憔悴许多。应当多加保养才是。&rdo;
&ldo;我倒是无事。只是可怜我那敏儿了。年纪轻轻的,谁承想福薄至此,竟撇下外孙女儿一个女娃孤苦伶仃的。&rdo;说着,贾母摆摆手,叹息一声,只觉得眼眶子热热的,又想着要哭。
赖嬷嬷心道不好,暗地里瞪了赖尚荣一眼,上前两步,神色关切的说道:&ldo;都是尚荣小子不会说话,惹老太太伤心了。&rdo;
贾母独自哭了一会子,思绪稍微平复一番,方才开口说道:&ldo;不关尚荣的事儿。是老身自己个儿没福,女儿孙子都保不住……&rdo;
一旁的赖嬷嬷立刻搭腔说道:&ldo;老太太这话是如何说得?老太太贵为国公府老太君,膝下儿孙环绕,再没比老太太更有福气的了。是大小姐和大公子没有福气,不能承欢膝下。&ldo;
贾母闻言,又是一阵的悲伤凄婉,拽着赖嬷嬷的手说道:&ldo;只可怜我的玉儿,今年才六岁,没了母亲,父亲身子又不好,谁来教养她。倘或小小年纪受了委屈怎么办?&rdo;
说话间的功夫,只听外头守门的小丫头子进来传报道:&ldo;回老太太的话,大夫人、二夫人、大奶奶、二奶奶和几位姑娘来给老太太请安了。&rdo;
赖嬷嬷立刻冲着贾母说道:&ldo;尚荣小子乃是外男,仔细冲撞了府上的主子们。不若让他先下去吧?&rdo;
贾母缓了缓心神,摆手说道:&ldo;倒也无妨,让他们先在外头等着。我还有事儿要和尚荣小子说。&rdo;
众人闻言,心下又是一阵狐疑。
就听贾母开口说道:&ldo;早些年的时候你祖母在我跟前说过想给你捐个前程的话。当时我原是同意的,没想到你自己志气大,竟然一举高中,如今也成了举人老爷。听说明年还要参加春闱,准备再考个进士及第。&rdo;
赖尚荣不知怎么的心下一紧,有些不安的看了赖嬷嬷一眼。
贾母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中,勾了勾嘴角,继续说道:&ldo;我想着尚荣小子原是从我们家出来的,如今你自己出息,你们家和我们府上又有这样的缘分,我们府上合该襄助襄助,将来你若真的青云直步,我们脸上也荣耀不是?&rdo;
赖嬷嬷立刻躬身赔笑道:&ldo;老太太说的正是。我们荣耀,自然主子们也荣耀。若不是主子们的恩典,我们这荣耀从何来。&rdo;
&ldo;你这老货就会哄我。&rdo;贾母忍俊不禁的勾了勾嘴角,倒把之前的伤怀之情淡了三分。冲着赖尚荣笑道:&ldo;你如今正经读书科举,是要做官的人。咱们府上的情形,你也知道。若说这京中大大小小的王公仕宦,咱们家自然是礼尚往来,绝不轻忽的。只若谈到那些个清流寒门八股学问之类的,咱们府上到真没个精通的人。只除了你扬州姑老爷林家。&rdo;
贾母说到这里,赖嬷嬷和赖尚荣不由得心中一动。
贾母看清楚两人的神色,自得一笑,继续说道:&ldo;想必你们也还记得,林姑老爷出身书香仕宦之家,乃是前科的探花。如今圣上钦点的巡盐御史,同时兼任兰台寺大夫。其文采学识,自不必细说。我想着你若是能得到他的指点,来年春闱,应该要更有把握一些。&rdo;
不光如此,赖尚荣若是正经能得到林如海的举荐,他日金榜高中,入朝为官,也可以轻易打入清流一脉,那可真真算是青云直上,飞黄显赫了。
赖嬷嬷和赖尚荣相互对视一眼,心下一喜。
贾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赖嬷嬷和赖尚荣的举动,有些乏累的揉了揉眉间,直起身来,开口说道:&ldo;天缘凑巧,我那苦命的敏儿英年早逝,只留了一个六岁的孤女在她父亲身边。我忧恐我那孙女儿无人依傍教养,因此想派人将玉儿接到身边抚育。一来,聊以寄慰我那可怜的敏儿,二来,这对我那玉儿也是件好事。只是这派出的人选……我思来想去,准备派琏儿和你一同去,你看可好?&rdo;
赖尚荣只听得他可向林如海讨教一事,其余别的不问,都已经心甘情愿的答应下来。
贾母见状,也略微宽心的松了口气。
此番去接林黛玉来京,乃是贾母思虑再三方才下的决定。最主要的目的自然是要促成双玉之缘,毕竟在她眼里宝玉千好万好,但到底是二房的人,没有继承荣国府的资格。若是他能有林如海这么个岳丈,将来不论是入朝为官,还是真的要争荣国公的位子,都有一拼之力。而且黛玉是她最喜欢的女儿生下的骨肉,将来养在她身边,那就是亲上加亲,她也不担忧外人欺负了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