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皇子,终究离皇位太近,争一次,便许是有天大的造化。
襄王早早便明白了这一点,是以展开了宏图大志,要与太子好好斗上一场。
当年的关隽臣夹在东宫和襄王的权力倾轧之间无所适从,所以许多事不曾去想,也不敢想。
可是如今却没想到,他竟也一步步走到了这里。
天下至尊,九州共主。
他当不得吗?
他真的……当不得吗?
关隽臣翻转身子朝里躺着,他盖着厚厚的锦被,觉得胸口心绪起伏翻腾,后背却又一阵发凉。
权力这样东西,当真邪门得紧。
滚烫如人的欲念,像是与下身紧密相连,彼处若无能,对权力便愈发渴求。
哪怕见了这样多它可怖的面目,可是当真的有了一线机遇接近它时,仍会忍不住颤抖着想要伸出手抓紧。
那一夜关隽臣睡得极不踏实,许多人的面孔纷沓而至,有先帝、有言太师、亦有周英帝。
那些人的面貌模糊不清,梦中像是有雪,叫人觉得飘然好似在云端。
他失魂落魄地,亦步亦趋地跟着先帝叫父皇,跟着言太师叫老师,跟着周英帝叫皇兄,可是那些曾与他至亲之人纷纷像是听不见似的,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将他留在原处。
梦里他一个人站着,很是孤单的样子。
……
无论关隽臣心中有多少纠葛,登梅坞那一日终是到了。
他一大早便已起了身,侍从伺候着他换上了玄黑色滚金边的锦袍,一头发丝也拢在金冠之中,端坐在正厅。
白溯寒身上伤势初愈,脸色仍有些苍白,就坐在他下首。
“王爷,”不知过了多久,白溯寒忽地轻声道:“今日之事实在太紧要,可信之人也不多,当真不将王管事召回吗?”
他回来后,也得知了关隽臣将王谨之放走的事,但是偷情如何惩处终究是关隽臣的家事,他便未曾多口,但是到了这等大事上,白溯寒仍是觉得关隽臣当是信得过王谨之的。
“你也知道此事是凶险万分。”关隽臣淡淡道:“我既纵他走了,便不会再叫他回到泥沼来。命数几何,自己来争,不缺他一人的力。”
白溯寒嘴唇一动,但最终还是低下头不再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