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宁府之事,如同小石头投入大海般,竟在京城中半点波浪未起。梓莘闻得之后,只是略略皱眉,虽一早知道贾敬早晚迷上修仙,却不知道其中居然还有那僧道二人之事。说来也奇了,似乎两人所到之处总有劫难发生。想罢,梓莘不觉莞尔,方记起书中似有提及这两人是拿着补天之石,随一干痴男怨女下凡走遭,想来自己如今也是“怨女”中一人吧。如此,自然不免想起那位“痴男”来,一时居然晃神了。
钱妈妈捧着账册笑眯眯的掀帘而入,见梓莘歪歪靠在锦褥之上,手中团扇轻摇,似是全然不知自己进门。平日里,梓莘是最警醒的,每每自己刚刚进堂屋,她已知晓。如今见梓莘如此,脸上笑容不觉更甚,出声轻唤,“姑娘。”
梓莘闻声回眸,却见钱妈妈带着揶揄的笑意瞧着自己,不觉脸颊一红,暗怪自己大意。都是那人惹的祸!心中没由来的责怪起贾赦来。
钱妈妈抬眼瞧着梓莘表情外露的模样,心中暗暗高兴起来。自打到了梓莘身边,她对自己虽客气有礼,银钱之上也未曾小气过,却总觉得少些什么。如今瞧着梓莘这等模样,到底不把自己当外人了。不过,她还是怕梓莘当真羞恼,几步上前把手中账册放在炕几之上,静待吩咐。
梓莘瞧着几本崭新的账册颇为不解,她抬眉询问的看向钱妈妈。这下子,钱妈妈终于绷不住了,笑出声而来:
“哎呦,我的好姑娘,可不是您早上吩咐我把那上半年各田庄店铺出息账册拿给您的?”
梓莘猛记起晨间自己的指派,当下抽出帕子掩嘴轻咳几声,装模作样的翻开了账册,心中却不免腹诽:男人果然靠不住!前几日还信誓旦旦,这些天却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居然连擎苍斋也不回了。又一面庆幸自己明智,没有被那日贾赦言语所惑。可是,明知如此,心中却有一丝不明的惆怅荡漾开来。
钱妈妈瞧着梓莘哪里是看账册的样子,却有不好点明,唯有上前几步笑道,
“还是姑娘有先见之明。这次只是让几位管事带了账册上来。瞧着那两头都盯着咱这里呢。”
闻言,梓莘那点子女儿家的小心思终于歇了。想着那史氏与王氏动作,不觉好笑。这次端午收了店庄出息,她倒是没着急做那散财童子到处派发节礼。这贾敏倒是有心,派送年里时没忘了梓莘外家,却被史氏拦了。梓莘也不声张,自行命人备了节礼送去。倒是太子处,史氏准备的格外用心。对此,梓莘也不予置否,听其任之。
再说那王氏,虽小月坐蓐,却不甘放手这府邸大小事务。史氏虽从未放权给她,到底这两年来她从旁协助,在府邸内安插了不少人手。这次端午,王氏本意要给梓莘难堪,如今换成了贾敏,只是吩咐那些人做事更加隐秘些罢了。
梓莘见贾敏忙碌,便把李妈妈,钱妈妈另位暂与贾敏。如此,王氏所按之人倒叫贾敏好一顿收拾,此致两人那不可言说的梁子真正结下了。
其实,那王氏心中还有不可与外人言说之结,便是那贾敏未来夫婿林如海了,此刻暂且不提。
先说这端午时节贾府非但没出错,而且主仆尽欢,大伙甚至满意。如此这般,贾府众仆对贾敏评价颇高。有女如此,史氏也甚感欣慰,对着梓莘的脸色却越发不好了。
梓莘合上账册点头轻笑,那一些些不安的心绪如今已经抹平。她心中深深吐出一口气,面上却不显,只是笑道,
“有劳妈妈了。我想着大妹妹佳期应是近了。这次秋闱林家姑爷不管是否高中,都是要与妹妹完婚的。妈妈且看着准备贺礼,到时与我过目,且妈妈记得另外准备二百两银票与我。”
“哎!姑娘放心。这次协助大姑娘时,我冷眼瞧着她倒是个好的。稳重,知理,性子也顶顶爽朗的。我瞧着也喜欢呢。”钱妈妈管着银钱之事,性子颇为磊落,凡事却容易非黑即白。听闻她说起贾敏,梓莘暗暗好笑,却也不多言反驳。
想那黛玉妹妹的可是生得了七巧玲珑心,若不是有贾敏这样母亲,哪里会有黛玉那等女儿呢!只是人心多变,又怎是一两天可知的?
“哦,还有呢!按您的指示,上半年的所有出息均换成银钱已入了钱庄。京城田庄一切安好,无论姑娘想吃些什么即可让人送了进来,到无需另外采买。”
梓莘点头,说了这会子话,居然有些累了。钱妈妈瞧着梓莘一副奄奄的,没什么力气模样,暗自决定要报了孙妈妈,当下便抱着账本辞去。梓莘又斜斜靠在一边,心中无端的又颇为烦闷,连修炼都打不起精神。
日子浑然不觉,这转眼,居然已经过了中秋。王氏见贾敏打理府邸有声有色,待一月坐足,便早早请了史氏安,表示身体已康健,不好再让妹妹辛苦,自愿接手。因与林府早有默契,贾敏婚期应该就是定在年末,故史氏便允了王氏之求,命贾敏安心备嫁。
大户人家的女儿嫁妆自然是从出生起一点点准备着。可史氏只有贾敏一女,自然想要她嫁的风光,可这三年内为两子娶亲,虽未动摇府中根本,到底去了不少财物。思及史氏对梓莘不满之意渐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