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自有主意,你何必在此自说自话?”少言少语的陈元康倒没有崔季舒那么当真。
“既然我为夫,你为妻,便当以我为尊,”高澄一边踱步心中想着自己的大事,一边信口向萧琼琚吩咐道,“夜深了,你去休息吧,有事我自然会再找你。”说罢也不管萧琼琚便自顾自地去了。
这下陈元康和崔季舒才算舒了口气。
萧琼琚直看着高澄背影不见才回佛塔里去。
侯景却仍然在树下沉思。
穿过几重院落,远远就看到灯火通明的茅殿里仍然还在打坐入定的萧衍。他双目闭合,盘膝坐于蒲团上,似乎对殿外的事毫不关心,也根本不知情。
宇文泰隐身于殿外的立柱后面看着殿内的萧衍。此前他并不曾见过萧衍,也听说过此人好佛,现今梁国境内已经是佛陀世界。又听说梁帝数次舍身入寺,如果不是臣子为其赎身便已经真的剃度出家为僧了。
可是此刻宇文泰站在这里极敏锐地查觉到有一丝隐藏很深的杀机。既便在暗处窥探,也觉得打坐中的萧衍那么不真实。
“机会难得,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相见?”不知何时,侯景已经潜行而至。
“濮阳郡公似乎更急于见一见梁国皇帝吧?”宇文泰仍然注视着萧衍,并未回头看侯景一眼。
“尊驾乃贵客降临,因何止步不入?”就在侯景和宇文泰刚刚低语罢,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沉稳、清冷的声音。
二人再看里面,萧衍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仍然安坐于蒲团之上。
宇文泰和侯景都是各自有主意的人,两人同时沉思一瞬,谁都没有看对方一眼,便又同时做出了决定,一起提步向殿内走去。
进殿来,宇文泰在前,侯景在后。先是侯景行了晋见之礼,宇文泰只是稍稍常礼。萧衍注目他二人,叹道,“梁国海内升平,我也向佛多年,不知因何近来北朝大魏频频相扰?”
听他的语气似乎非常知足于眼下南梁的情景,无忧于守土之则,因此安于佛国世界。宇文泰心里半信半疑,可又不见分毫可疑之处。便道:“陛下醉心佛道自是安静,梁国安于守己,岂知我大魏也同样心思否?若大魏南侵,陛下当何以自处?”说罢一双眼睛盯紧了萧衍。
萧衍看似静坐而无异,面上眉棱却不易察觉地一跳,眼底杀机顿现,只是刹那而过又恢复平静,淡淡道,“人间事,事事空,更何况是没有结果的如果。将军把军国大事信口拈来,恐怕也只是说说而已吧?”
如无北上之心哪里来的忧惧北朝南侵之意?宇文泰听他含糊以谒语带过,心里了然。但听他最后似有嘲讽之意,笑他只能口里说说而没有权力做这样大的变动指挥,心里便有怒意。不过怒意瞬间平息,只是微笑不答。
侯景却笑道,“南来北往也是好事,陛下也不必过分在意宇文将军的话。陛下安于佛道更是好事,我也想有机会请赐教。宇文将军南来也确实无别意,只是想求娶一位南朝淑女为新妇。”侯景一边说一边四处打量殿内,信口笑道,“南朝女子温良淑惠,听闻王、谢等大族更是通晓诗书礼仪,不知我等可求娶否?”说着大笑起来。
侯景的大笑声在茅殿内显得过分放肆,又因无人回应而显得冷场。侯景停了笑,不自觉地皱了眉。
宇文泰事不关己一副含笑旁观的态度。
梁帝萧衍待侯景笑罢了才面无表情地道,“王、谢大族,汝等高攀不起。”
侯景似乎一下子被噎在那里,顿时面呈酱色,极怒又极尴尬,只是又不便发作。
此时唯显出宇文泰雅量。
然而不一刻侯景便恢复如常,似乎已经忘了这事,只笑道,“陛下明日****要紧,我只说笑而已。我等在此久扰不便,日后自然还有见面时。”他最后吐字颇重。
梁帝萧衍没再多说什么,又重新闭目打坐。明日****是极要紧的事,万不可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