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周栓在施救,倒没打扰他,她爬到锁儿的脚边,把锁儿身上的污秽一点一点地摘掉,擦干净,有邻居给她递了一条干净毛巾,她就认真地擦起来,像是对待自己的稀世珍宝。
她的脸白得像纸,身子一直在颤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直往掉,好像随时可能再次晕过去。
邻居们都悄然无声,眼睛落在锁儿身上,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卫园也安静下来,她的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周栓,看着他像个机器一样机械地重复那个吸和吐的动作,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许她在震惊周栓对锁儿的在意,或许她看明白了什么……
我也在期待着奇迹,期待着锁儿能突然睁开眼,他能大哭大叫,扑到他爸妈的怀里,哪怕动动手指头也行,好过这样安静地躺着,安静得让人绝望。
时间在一点点地流失,我的心一点点下沉,希望在散去,绝望升上来。
公公婆婆卫知行卫静全来了,村长秋惠婶也来了,所有我认识的人全来了,不多时,锁儿的爷爷荣老爹也来了,那个期待锁儿在长大后能成为一个有本事顶天立地男子汉的老人,一见锁儿一动不动地躺着冰冷的地上,就像半截树桩子一样,一头栽倒在地上。
邻居又是七手八脚地把他弄醒过来,他在别人搀扶下走以锁儿旁边坐下,静静地看着,不出声。
不知道是谁打电话叫了医生,二十分钟不到,医生来了,拿着听诊器在锁儿的胸口听了一会儿,又扒开他的眼皮检查,然后无奈地摇摇头,表示没救了。
周栓一见,身子被抽去力气,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脸上呈现出死灰色,目光呆滞地盯着锁儿的脸,连哭都忘记了。
周栓老婆不死心,扑通跪在地上,扯着医生的裤管,一个劲儿地给医生磕头:“大夫,你救救我儿子吧,他还有救,你救救他吧,求你了,我们全家做牛做马都会感激你的,求你了……”
边求边哭,哭得声音都破了,闻者动容,很多人见这一幕都忍不住掉了眼泪。
医生怜悯地看她一眼,无奈地说:“在水里时间太久了,我也没办法,对不起。”
周栓老婆嚎啕大哭,双手捶着地,脑袋也不时去撞地,发泄着自己的痛苦。
有心肠软的人呜呜地哭起来,我的眼睛也酸胀得难受,背过身去擦眼泪,卫园仍是盯着周栓看,情绪似乎没什么变化。
我们已经淹没在人群里,如果没人提,刚才发生的事几乎可以蒙混过去了,但是,周栓老婆是听见了卫园的话了的,她会做出怎样的举动真的无法想像,本来我也有这个担心,可是我又不能走,明明不是我,走了更说不清了,上次青娘娘庙被毁的事,我就干过一回蠢事,我吸取了教训,这次打死不会再干的。
周栓老婆将锁儿搂在怀里,脸贴着脸,一遍遍地唤着锁儿的名字,哭得声声嗓子都哑了。
周栓看着自己老婆的痛苦样子,终于忍不住地哭了起来,过去将老婆和锁儿一同抱在怀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也不同情他,反而有一种他罪有应得的快感,明明有家有室,儿子可爱,一家三口和睦安乐,结果他看着顺心日子不过,偏要作死干出祸害无知少女的蠢事,结果搭进去了自己儿子的性命,怨谁呢。
婚外情是那么好玩的嘛,哪个女孩子把全身心托付给你,结果却能坦然接受被你玩弄的下场?也许善良或心宽的女孩子可以,但是,这里是大安村,迷信且思想传统守旧的大安村,大安村的卫园不会,那个死心塌地爱上他的卫园更不会,要怪只怪他玩错了女人。
村长走过去,看了眼锁儿,脸上全是同情之色,站了一会儿才问:“锁儿是怎么掉进去的?你们家大人没跟着吗?”
三岁的孩子,还是离不开大人的,孩子的灾祸全是大人的过失。
只是不知道是卫园早有这个杀人之心,还是今天恰巧碰上了,我想起她刚才离开时叮嘱我站在原地等她的事,那种关心太突然了,还有为什么走着走就走到了周栓家附近,这是巧合吗?
我不太相信这是个巧合,锁儿也是认识卫园的,卫园完全可以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把锁儿诱出来,然后把他扔进那个粪坑。
“在家做晚饭,他明明在院子里玩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了,前后也不过几分钟时间,结果他就……”周栓抚摸着锁儿的脑袋,泣不成声地说。
周栓老婆突然抬起头,目光射向人群,一点点地移动,寻找,最后落在我和卫园的位置,她指着我们说:“是她,是她们杀了我儿子!”
她的目光像刀子一般,尖锐的恨意让人不寒而栗,卫园吓得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
村长循着她手指看过来,见是我,很是意外,步履沉重地走过去:“方楠,这是怎么回事?”
不容我说话,卫园跳出来,冲到村长面前,指着我大声说:“村长,是二嫂,是二嫂杀了锁儿,她对栓子哥和栓子嫂怀恨在心,所以拿锁儿出气。”
无数道目光射过来,几乎要射穿我的身体,我心里有点慌,但是很快镇定下来,淡定地迈步出了人群,“村长叔,不是我。”目光逼视卫园,“是卫园,她杀了锁儿,她和……”
卫园跳起来,“你说谎!你毁了青娘娘庙,现在又来杀人,全是你干的,是你先将发夹送给小静,然后又从我的房间里偷走了发夹,你想嫁祸给我们家,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