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辙此时才提醒各位:“我看奏章中所云,水泥此物乃是高邮秦家庄一布衣秦刚所献。此等军国之利器,理当有赏。”
范纯仁点点头:“我也看过,这个秦刚也是个读书应举的学子,年轻尚轻,倘若书读得好,还会有大把的前程。此番……老夫建议可赏他个右承务郎,另加铜钱二十万,御制文房四宝一套。”
元丰改制简化了寄禄官职,承务郎为从九品,是文散官的最低一阶【见本章后注二】,前面所加的左和右就是用来区别有没有进士出身,有则加左,无则加右。
但它的真正意义却是让获得者从此告别了布衣之身,一跃成为大宋的官员,至少可以享受官员免税免役的各种待遇。
像高邮县里的县丞、县尉其实也不过就是这一品级,只是他们都是实际差遣,拥有更加重要的相应职权。
秦刚此时因为未曾年满二十,只可按月领用这个品级可以享有的俸禄,而不会给他具体的工作与权限。
“秦家庄也可赏,赏铜钱十万,官田百亩。”
宋朝民间铜钱均以贯为单位,但朝廷赏格还是以钱为单位,一贯一千钱,这样说起来显得非常丰厚,所谓的铜钱十万,其实也就不过一百贯钱。
“还有,毛滂所奏目前高邮六家商户水泥经营特许一事,也可应诺。正好派员宣旨之时,也可细细考察其生产方式、生产细节再行回报。”
其时,小皇帝赵煦尚未亲政,朝堂之事皆由高太后垂帘听政。而像毛滂所奏的此类事情,每天数以百计,一般某个执政草拟个意见也就过了。
只是这次的水泥之物的效果实在过于神奇,惊动了这么多的大佬而为封赏一事进行了共同决策,也是难得。
再者,宋朝的圣旨也并非一定要由皇帝或听政的太后发出,政事堂的宰执们也可拟定草诏,并交给中书省的中书舍人。
中书舍人会对草诏内容进行是否合乎法度的考量后,再正式起草,最后进呈给皇帝“御画”再“录黄”,其实就是抄到特定的纸上之后,再由皇帝盖章确认。
而即使是已经完成所有纸面流程的这道圣旨,也并不代表就能顺利颁发,还必须要经过中书舍人的“宣行”,以及给事中的“书行”这两道审核,才算是能够正式向下宣发。
宋代的圣旨还会细分为“册、制、诰、诏、敕、御札与敕榜”这七种形式,此次给高邮学子秦刚及秦家庄的封赏属于制书,赏格也是中规中矩,不会有什么纠葛,整个流程也进行得相当地顺利。
只是为了详细了解水泥在作坊里的生产详情,这次派往高邮宣旨的,不是以往专门宣诏的通事舍人,而是另派了兵部职方司的司事周芃。
六月初,携带圣旨的职方司司事周芃已经抵达高邮,有点意外的是,与他一同到达的,还有来自于楚、扬、泰、泗、滁等淮南东路各州的医博士、医助教近二十多人。原因是,他们都收到了消息,赶到高邮来见证一个伟大的医学奇迹:
一个已经爆发了天花疫情的灾民安置营,整整近千名的百姓,在封锁了二十天后,被感染者只有区区九人,最终死亡的不过五人,剩下的四名感染者正在逐渐恢复健康过程中。
更令人惊奇的是,安置营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已获得不再会被感染天花的能力。
而这个奇迹,源自于一项他们前所未闻的医疗手段——接种牛痘。
当然,对于毛滂来说,此时最重要的事应该是接待代表朝廷前来宣旨的周司事。不过在了解了这次的宣旨对象之后,他很高兴地告诉周司事:
“宏森兄【注:周芃,字宏森】也是来得巧了,这次要接旨的秦刚,也正是这些医博士们想要见的对象。而就是他,在二十天前,孤身勇入已有天花重疫的灾民安置营,以‘牛痘疗法’救得一众灾民性命。”
目前关于张盛财的阴谋一事暂时没有确凿的证据,毛滂与金宇商量后便统一对外提出是秦刚主动入营救治百姓。
“而且目前已经确定,明天一早解除封营后,他将当众宣布‘牛痘疗法’克制天花的秘诀与医理。所以,本官才以快马通报周边各州,也才引来了这么多的医官。”
周芃咋舌道:“这个秦刚到底是何方人物?这次听说政事堂的诸位执政们可是一个不缺地共同为他之前发明的神物水泥而讨论封赏,还叫了本官专程前来宣旨了解。今日又出了这等克制天花的逆天奇事。那我的确是要静候一日,好好见一见这等的少年英才。”
而此时的城南安置营中,正充斥着一片欢乐喜庆的气氛。
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感染区内,包括那个老秀才在内的身体较弱的三人最终死去。
而剩下的四人中,包括老秀才的固执儿子,主要还是依靠自己较强的体质,抵抗住了天花最初的肆虐攻击后,又因为营内其他人一直未曾放弃过他们,每人都在提供足够的食物、热水还有一些可以帮他们恢复体力的草药,正在缓慢地好转。
经过秦刚每天传到营外的情况通报,更关键的是,因为有了先期已经赶到高邮的各地众多医官们的共同确认:在营内已经连续十天没有新增天花感染者及感染后死亡者的时候,完全可以解除营地的封锁,然后,除了已感染者还需继续隔离等候彻底恢复之外,其余接种过牛痘的灾民,都可以重获自由。
而最后的这段日子,也是胡衍大肆为其水泥作坊招募工人的黄金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