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是一门学问。
一家哭一家笑,不能算是成功的谈判,而只能是以强凌弱的逼迫!形成的所谓和约一旦没有了武力的保证,便就会形同一张废纸。
只有双方都觉得自己是占到了便宜的和约,才会获得持续维护的长久动力。
带着必死之心、面若死灰般地亲自入城进行谈判的李乾明,在一天之后,却是红光满面,意气风发,并与送他出城的秦刚频频互动,临行之际,更是一番依依不舍之情:
“徐之贤弟留步吧,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愚兄这次回京便上书王兄,以国礼相邀贤弟入朝作客,以期能在昇龙城内之西湖,与贤弟把酒泛舟,共赏南朝明月美景。”
李乾明口中所说的西湖,便就在昇龙城内。传说中昔日仙女下凡,在回天庭时抛落人间了两面镜子,其中一面落在了杭州,而一面则落在了昇龙府,便就是这两处的西湖。
秦刚拱手笑道:“让侯爷记挂了,秦刚也盼侯爷此番回京,早日将约文加盖国宝。为表诚意,小弟已决定将此镇越城之名改为友谊城,南边宁南城之名改为长青城。以此祝愿我等友谊长青,万古不渝!”
“好好好,说得好,友谊长青,万古不渝!”
时间回到一天前,城中临时建起的市政大厅,都是新伐的木头所建。
秦刚便在这里与前来的崇贤侯李乾明进行正式谈判。
李乾明十分吃惊见到了这位年轻得让他无法相信的宋军主帅,尤其是听了他官名、以及馆职、爵位之后,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会两次败于他的手下。
“罪将李乾明,拜见秦龙制。”交趾沿袭宋制,对大宋的官职称呼礼仪非常清楚,这崇贤侯亲身经历了败仗,对于秦刚是十分地服气。
“侯爷言重了,大家在战场上都是各为其主,不会手下留情。不过今天大家既然都坐到了谈判桌上,就相当于在谈生意。”秦刚却是和颜悦色地请李乾明坐下来,“这生意一旦能够谈成的话,那么大家就都会是朋友,而且会是相互照顾的朋友。”
嗯?谈判,他李乾明十分清楚的,打仗如果没打赢,的确是可以通过谈判来讲讲条件,花点钱财或者是其它的代价,请对方撤兵回去,这点他是懂的。
但是这谈判又怎么就和谈生意是一回事了呢?他实在是没有反应过来。
“对了,侯爷其实不知道,我这个东南海事院最重要的衙门,其实并不是领兵打仗的制置司,而是专门负责海贸生意的市舶司。而我们这次的事情起因,也就是我市舶司为了保护在这珠池一带经商的海商安全而引起的。所以啊,大家打来打去,最后发现,还是不如放下争端,好好地商量商量,好好地做生意最重要啊!”
李乾明似乎有点明白了,但他还是吃不准秦刚的真实意图,所以也只能笑着点头道:“那倒也是啊!”
见对方现在的态度,秦刚也不计较,索性便直接了当地先提出了这次他的谈判诉求:“此次之战,起因便是贵军水师劫掠我大宋海商,所以,我的要求之一:严惩劫掠水师将领。关于这一点,我军现在收取了他们的两处水营,也就算是代替你们郡王处置过了。要求之二:为防止今后再出现类似的情况,这两处水营就由我大宋水师接管了!”
这两点其实已经是既成事实,李乾明听着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要求之三:这次我本来是带着诚意来解决矛盾的,但是贵邦却大肆兴兵,累及我不得不增兵防守,又是运兵又是筑城,耗费甚巨。因此须赔偿我方军资军费共计五百万贯!”
“五百万贯?!”李乾明听到了这个数字后,腾地一下就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龙制莫非是说笑?我大越一年的赋税也不过是一百万贯而已!”
“哦?是这样啊?”秦刚一副刚刚得知的神情,转而似痛下决心地说道,“那就按侯爷所讲,这个赔偿的军资军费降到一百万贯吧!”
“哦!”李乾明稍稍松了一口气,但立即又醒悟般地连忙否认,“我什么时候同意赔偿一百万贯的啊?不是啊!我只是说我大越一年赋税才有一百万贯!”
“没关系啊,这只是我提出来的要求嘛!侯爷的确还有机会还价,我们毕竟是公平地谈判,然后还得自愿地签约,可不兴那种强迫嘛!”
“还价?”李乾明苦笑了几下,十分为难地开了口,“不怕龙制见笑,您的三个要求,也就第一个没什么难度。这第二个,两处水营毕竟在我大越境里之地,还盼龙制及早退兵,还予我朝。而这第三个就更不可能了,若是我大越赔了整整一年的赋税,可叫我们君臣上下、还有文武百官在这一年之中靠什么吃饭呢?”
秦刚一听这话,瞬时变了脸色,不悦地斥责道:“这谈判按说便是有商有量的,怎么本帅也就只提了三个小要求,而侯爷这里却是:这也不可、那也不行。是不是当我大宋的兵马都是吃素的?是不是想要把这张谈判桌搬到昇龙城下去再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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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制息怒!”李乾明第一次看到秦刚发威,心里顿时有点慌,赶紧解释道,“罪将这次领兵外出,却是大败而归,回朝面对王兄,已是活罪难逃了。如果再带着龙制提的这‘割两地、赔巨款’谈判条件的话,那真是自寻死路了。罪将原本负责我大越北疆防务,之前与大宋在边界之事多有摩擦,此时如蒙龙制开恩,和谈退兵。愿谨遵元丰划界,约束士卒,决不再犯天朝一寸之土。”
通过进攻交趾沿海,逼迫其在内陆疆界上让步,这便就是秦刚实际的策略,而他却不把它作为自己的条件提出,而是反过来逼李乾明自己来提,却是掌握了更大的主动。
秦刚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点点头道:“侯爷这个态度是极好的,我大宋也是礼仪之邦,既然得了侯爷的这句承诺,那么我的第二个要求也可以让一步,这镇越城与宁南城就不提割让了,改成我军向贵邦租借吧!”
“什么?龙制还是想占着不还啊,这租借和割让我大越领土有什么区别嘛?”
“当然区别大着啦!”秦刚便开始了他的“循循善诱”,“这两个地方我只是租借,首先,它的所属权当然依旧还是你们交趾的,并没有改变!其次,我会给贵邦支付租金,之前你们这里都是军营,肯定收不到一分钱,而现在,我一个地方每年会付十万贯的租金,按我所了解,基本都会超过你们的大州税赋了吧?”
“十万贯?两个地方二十万贯?”
“对!每年都交!至于名义上的管辖权,想我宋越同属华夏之地,我也不介意交趾郡王给我在这镇越、宁南两城任命个节度使之类官职,这样一来,不就皆大欢喜嘛!”
租借地方、收取租金、任命节度使……这些想法在此之前可是闻所未闻,但是被秦刚这么一讲,却又感觉似乎是解决眼下麻烦的最好方法。
李乾明想了又想,越来越觉得这个思路可行,然后,他就很自然地跳过了这一点,开始思考秦刚的第三点要求:“可是龙制所谈的一百万贯赔款之事……”
“可以商量,而且我们不是已经开始商量了嘛!”秦刚见对方很上道,也很欣慰,“你看第二点我让步了后,不就将这一百万贯里减去了二十万贯么?我索性再大气一点,允许从中直接抵扣三年,去掉六十万贯!”
“真的?那就只剩下四十万贯了!”李乾明不知不觉掉进了秦刚给他预设好的思维方式里,莫名地就对现在这四十万贯的结果而高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