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格非见劝降不成,便催促官兵攻打山寨,这时才知贼人所言不虚:这山寨易守难攻,官兵进攻了两次,却是损失了不少人手,根本就攻不上去。
眼看着朝廷给的三个月期限快到,李格非急得头发也都快要白了。
这天,山下的官兵营寨这里突然来了两名打扮怪异的道士,说是懂得画符追踪、点豆成兵等等神奇的法术,可以助其剿灭贼兵。
李格非“病急乱投医”,立刻将这两人迎入营中,奉为座上宾,不仅依其所言,花费了不少钱财,为其作坛施法,又根据他们的要求,重新布置并调整围困山寨的兵力。
于是,五天之后,这两道士便说要登坛施法,并说他们将会调来五甲神兵,直接上山捉拿匪兵,并要求李格非与官兵将领当晚不得擅自走出营寨,以免惊扰到神兵。
四更之后,军营中的神坛之上鼓乐大作,并伴有各种怪异之声,之间似乎的确听到兵马行动之声,李格非他们都只以为是神兵下凡了,半是紧张、半是期待地留在营帐之中。
五更之后,外面声音渐渐平止,李格非等人未得道士招呼,还是不敢出帐。
直至天亮,仍未见外面有动静,这时才出帐一看,竟然不见一人,这时又感觉山上与平常很不一样,再派遣士兵上山打探,竟然得知,贼人已经尽数逃脱。
而且,山上还发现:实际这帮贼人在山上几乎没有夏粮,尤其是最近几天,山上留下了这些贼人一直都在食野菜、树皮维生的痕迹。
李格非也是一个聪明之人,一下子就明白自己上当了:这山上的贼人粮草已经用尽,先前的放言都是虚张声势。而后来过来的两名道士,一定就是这伙贼人的同伙,他们故弄玄虚,实际把围困山寨的官兵进行调整,放出了利用他们逃跑的缺口,再利用前一天夜里的作法仪式,实际上就是他们逃跑的时间。
如今,贼人都已逃跑,即使是再去查寻踪迹,不但说避免不了要花费更为巨额的钱财,仅这要解决问题的时间,也至少又得再来三四个月。
更重要的是,这伙贼人利用李格非的围剿心切,不仅成功逃出,还卷走了这次多方募集而来的大部分军费。
李格非实在无法,只得向朝廷自书罪过,请求处罚。
按理说,剿匪不利,最多就是能力欠缺、坐失职守,按大宋的习惯,轻一点下诏斥责几句,就算是要重罚,一般也就多罚几个月的俸禄而已。又或者说,三个月的时限到了,那最多也就是按之前诏书上所称,影响一下李格非接下来的升职调转而已。
但是,御史中却有人站出来质疑李格非的“中计”之说,指出:朝廷花费了巨大的军费,调动了近一路的所有兵力,结果还是让已经被完全围困住的贼人逃脱,关于李格非“轻信‘道人’并被其设计,而最终功亏一篑”的说法存疑,希望朝廷能派人彻查。
御史这么一提,事情便严重了起来,兵部职方司的人一到京东路之后,原本就并不太情愿参加这次剿匪的禁军将领立刻纷纷抱团甩锅。他们全部都否认自己与那几名道人有过正式接触,声称一切都是李提刑一人接见、一人商谈,又是一人决定采纳他们的计策,包括那天夜晚,他们也都是遵循着李提刑的命令才按兵不动的。
甚至,在调查人员的刻意引导下,许多人为了推卸自身责任,都开始有意无意地作出了李格非极有可能会与这些所谓“道人”暗自串通、最终是刻意放走贼匪的证词。
这样一来,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好在秦湛在兵部职方司里安排有耳目,最初调查结果对李格非不利之时,就将此消息及时送往了高邮。
而秦刚一看到弹劾李格非的那名御史的名字就立刻敏感起来:此人正是赵挺之的狗腿,此事的背后谋算不会简单,而且他在简单看了一遍李格非在处理此事的经过之后,便断言道:“文叔此事必要遭难!”
左右思考一番之后,秦刚便叫来了虎哥,道:“文叔是我岳父,这事我不可不管,你须尽快安排,其一,庄子里要有布置,对外称我静休不见客。其二,须安排五六好手,随我要悄悄进京,之后还可能需要在京东走一趟。在此期间,决不能让人知道我离开了高邮!”
虎哥一愣,不过他也不会多问什么,立刻领命出去安排了。
秦刚再想了想,又提笔给在京城的李清照写了一封信,信中他明确指出:李格非目前处于极其不利的局面,而且接下来面对的情况,可能会更糟糕。
不过,他在信中也安慰李清照说,自己决不会袖手旁观,这件事情,可能需要借助于非官府里的力量,他已经安排好,会悄悄北上处理此事,并嘱咐李清照遇事决不要着急或慌张。
“一切有我!”秦刚在信件的最后一行,郑重地写上了这么一句。
幸好有了如今日益完善的京城快线,尤其是这些标注为三根羽毛的特急快信。
就在大理寺以“涉嫌勾结乱匪”的罪名将李格非去职拿回京城受审的消息传到家中之时,李清照同时也收到了秦刚从高邮加急发来的这封信。
在全家上下为这个消息而慌得不知所措之时,唯独她却能够淡定面对,并且安慰母亲说,父亲一向忠心为公,所谓“勾结乱匪”一事,必然不是事实,而且苏相在朝,父亲还会有些朋友相援,眼下只是暂受冤屈,此后一定能查出事实,还父亲以清白的。
这些说辞,当然会让王氏稍稍安心一点。
李清照并没有告诉母亲关于秦刚要来处理此事的情况,虽然要是说了此事会让母亲更加安心。但是她的心里却是更加清楚:秦刚目前正在丁忧,他在此时间擅离家乡,一旦被政敌所知,其风险不可小觑。秦刚为了帮自己父亲洗刷冤屈,不惜冒险外出,她虽然不能为此帮上什么忙,但是力所能及的保密工作却是可以做到的。
就在她在京城焦急地等待着北上的秦刚时,突然却收到了一封极其奇怪的信件。
打开来后,里面的信纸上只是简单写了一句话:“欲救令尊,请来西北外城单将军庙。”
单将军庙,是纪念隋末名将单雄信的庙,很奇怪,老百姓一直传颂单将军的忠义,实际上他却是投降唐王李世民之后被斩的。而且很多地方都会说是他的墓在那里,然后绝大多的墓前会有一株据称是由他留下的槊枪化成的枣树。
东京城内的单将军庙还有两座,一座在是内城的旧曹门那里的枣冢子巷,那里人流繁盛,又离皇城司很近,自然不会在那里。另一座就是这封神秘信件里所写的地方,在外城的西北角那里,那座单将军庙,则显得幽静僻静了许多。
李清照既担心去的话会不会有危险,却又不甘心放弃这么一个有可能救得了父亲的机会。犹豫再三,她还是去了离家最近的一家四海商行,差人带话给秦湛,说她有急事找他相商。
李清照在商行的后堂等了好一会儿,突然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抬头一见正是秦湛。
正待她要开口之际,秦湛却是将手指在嘴边一竖,示意不要声张,然后将身形一闪,让出了身后一人:
那不是秦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