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秦家,除了朝华,都是高邮人。诸多年礼中,也多了一些高邮的风俗。
院中的糕点塔外,又设了酒果作供。京城冬日里的酒果甚贵,往年常会省去,今年终于有钱能够备齐,秦观也是非常高兴。
在正堂中设了其先祖父秦咏的遗像,秦观先拜,然后秦刚作为族弟与其弟子后拜,接下来再轮到秦湛。之后众人再按男女尊序,分别拜过戚老太太、秦观等,长辈均要准备一些祝语以寄之。
秦刚此时才发现,所谓过年发红封的习惯,宋人尚不普及,所以之前秦湛在他家里拿到红封时,则是非常地兴奋。
待到五更一到,只听左邻右舍的鞭炮开始齐鸣,秦湛也点燃了早就准备好的炮仗,一时间,前后各处,俱是火光震荡,而这堆垛场又处于非常靠近皇城的地方,不仅仅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响,天上更见有不同的五彩烟花升空绽放,整个东京城便已进入了火树银花不夜天的盛状。
稍稍平静下来的各家,一般就要进入守岁阶段,只是在宋时守岁的都只是家中的儿童。
据说主要目的是为了磨去孩子的精力,让其次日白天能安静地休息,从而为那时的成人之间相互拜年腾出精力。
所以,秦家目前尚无儿童,大家依例都是要各自回去休息的。秦刚与胡衍便拜别了秦观,踏着满地的炮仗纸屑,兴兴然地向家里走去。
“衍哥,来到了京城,有没有想过回去再读读书,再来参加下一届的省试?”秦刚趁着兴头,随口问道。
“不想。”胡衍很干脆地回答道,“书上的东西一是读得累,二是觉得没有跟大哥你学到的多。”
“哦!”秦刚看了看他,“那你觉得这段时间跟着我学了些什么?”
“大哥的奇思妙想我是学不来的。但是你做事的那些道理却是非常管用。比如那个统筹学,你给盼兮写的那本小册子,我抄了一份,在水泥会社里的生产中就很管用。到了神居水寨,我又帮赵寨主去调整了一下酒坊与香水坊,都非常管用。”
秦刚听了后点了点头,他这个兄弟,在管理方面的确在是有点领悟力,确实是他现在最得力的助手,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边走边说:“有没有想过?将来想怎么样?”
“真没想过。过去在舅舅家,就想着能自己挣钱,不再让他为了我的事与舅妈吵架。现在已经实现了,我每月能给家里一些钱,大哥你又给木哥儿安排了事,如果舅妈见了我,都要讨好我。所以已经很满足了!”
“人的愿望总是会增长的。过了一段时间,你就会再有新的愿望的。”
“那就等有了再说吧!”
“知道吗?要是一直保持这么简单的想法,真是一种幸福。”
“真的吗?大哥,我觉得我现在挺幸福的。”
回到麦秸巷的家中,刘三一直留着门,等他们进去时,还特意留了一串的炮仗,算是京城秦宅里的开门喜。
宋朝的大年初一称之为元旦,自然不是指后世的公历元旦。
初一的早晨,刘三负责帮秦刚出去投递拜帖,而黄小个则负责在门厅接收他人投来的拜帖。如此看来,这样的规矩的确十分地方便且合理。
在诸多投来的拜帖中,倒有几张比较意外:
一封是上次在望海楼有过一面之缘的赵期,他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秦刚的住处,除了拜年之外,还约了秦刚参加他们一些外地赶考士子于正月初六举行的聚会。
再一封的来头就大了,居然是当今的新党之首的章惇,秦刚仔细地看了看这张拜帖,上面写得很简单,想想也不太可能会有别人来冒充。
胡衍问要不要回一个,秦刚摇了摇头,真要送那也是自己应当送在前面,既然之前没想过,现在也就算了,就当受宠若惊吧!
还有一封是与郭府的王夫人拜帖,意外的倒不是拜帖,而是与它夹在一起的郭小娘来信。自从上次秦刚拜师前的那次后,一是不悦郭小娘的说法,二是之后的确有些忙,秦刚竟是到现在也是一直未曾主动再联系她。
秦刚带着一丝歉意打开信件,可能是担心拜帖不一定会直接送到秦刚手里,里面并没有写什么具体的内容,却是抄录了一首词: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