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一问,倒是让她发现章寺瑾的额上已有细密的汗珠。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公主府夜里还要点炭火,他又穿着大氅……
她答非所问。
“你若是热了就把扣子解开。”
她不提还好,一提章寺瑾又想起方才的事来,脸上一热,脱口而出。
“大晚上的,我冷!”
话音刚落他便后悔了,怎么松懈至此,竟说出这样的话,他手指不自觉捏紧文书,当即便要谢罪。
“哼,那你就穿着,难受的又不是我。”
“累了累了,不压榨你了,咱们今天就到这吧,明天再学。”
章寺瑾诧异抬眸,只见严如玉把文书往前一推,打了个哈欠,靠在软垫上懒懒地撑着头,丝毫没把他的顶撞放在心上。
他垂首应是,默默将桌上的文书书籍分门别类归置好。拜别退下时,却见严如玉已经闭上双眼,呼吸均匀,竟是睡了。
她英眉入鬓,睡颜也不减跋扈的气势,章寺瑾不觉叹了口气。
入府两日,与他想象中的情境大相径庭,严如玉的一举一动均在他意料之外,完全猜不出这个人想做什么。
他解开大氅,想给严如玉盖上,但手伸到一半,又怕她嫌弃自己穿过的衣服不洁,便只虚虚盖到腰际。
后退两步,一个奇怪的声音忽然打断他的思绪。
他蓦然停住,低头一把将那恼人的铃铛扯下来攥在手里,大步走了出去。
芳菲在门外守夜,见他独自出来,诧异道:“殿下呢?”
“殿下乏了,在里面歇下了。”
“歇下了?”芳菲一脸不可思议。
公主哪次叫人进去不是折腾到天亮,而且向来睡过去,不,应该是晕过去的,都不是公主啊。
章寺瑾见芳菲的眼神不对,便知道她又不知想到哪里去,但他已经不想解释了,抱拳躬身。
“在下先行告退。”
然而一转身,便看见竹清竹影二脸慈母般的笑容等着他,像极了主子翻身得了荣宠的大宫女。
章寺瑾气结,连话都不想说,直接穿过二人径直走了。
竹清竹影面面相觑。
“哎,公子,等等我们呀。”
“公子怎么了?”
“不知道呀,可能是晚上太冷了吧……”
有了老师,严如玉如饿狼扑食,一连几日,夜夜都要召见章寺瑾——去补习。
章寺瑾曾想过来公主府会很累,但没想到是这种累法。白天要操练府兵,晚上还要兼任夫子。
做严如玉的夫子可不是件轻松的事。不仅要给她恶补历朝名篇,还要应对她随时提出的当今政事,朝堂官员。几日下来,他整理出的手札都有半人高。
而且令人费解的是,严如玉的学识极其偏颇,许多典故明明出自同一书,甚至就在上下两篇里,她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像是每本书只读了一篇,偏偏那篇还读得极其透彻,炉火纯青。
即便如此,这个学生还是比他的蠢弟弟好教太多了。
比如现在,他昨日讲解的两篇名篇,今日她便背得滚瓜烂熟,还能加上自己的理解。
“这篇依旧是孔孟之道,这几日都学的儒学,可是当下时兴的学说?”
严如玉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回话,抬头一看,研墨的人已停下手,不知思索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