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妇眼前一亮,意识到:这是机会!…………时间过去了多久?一盏茶工夫?一炷香时间?还是一个时辰?发觉自己境界跌落、开始力不从心之后,闻渊就更改了直来直往的攻击方式。然而,这似乎依然不够。他到底开始受伤了。并且在一个开始之后,伤口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身体同样开始沉重,就连意识也开始朦胧。最后的记忆,就是他被慕家主、王夫人击倒在地,看着两人不断走近自己。再往后。预想中的痛苦迟迟不来,倒是有一道模糊嗓音出现在他耳边,是:“先生,这儿有一个伤重的孩子……”逃仆(32)“先生”?谁是“先生”?闻渊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想。意识朦胧当中,他有一种模糊的感觉:有人朝自己走过来了,他……他们并不是慕家人。然而,这个不是能掉以轻心的事情。他挣扎,想要睁开眼睛。偏偏越是这么想,他的眼皮就越是沉重。良久,终于还是没能成功,让自己的意识落入一片黑暗里。不知过去多久。混混沌沌的思绪,忽而再度变得清晰。闻渊猛地睁眼,身体紧跟着坐起。恢复理智的第一时间,他的头一个念头是:“我还活着?”不可思议。他在床上沉默片刻,这才有精力去看自己所处的环境。这里无疑是某个修士的住处。光是视线可及的地方,闻渊已经见到不少法阵。不过,与慕家那些大张旗鼓、生怕旁人不知道威慑作用的阵法不同,这会儿他眼前的法阵要“简单”很多。盯着其中一个阵法看了片刻,闻渊抬起手。——桌面上的茶壶自然而然地飞起,落在少年手上。感受到掌心沉甸甸重量的那一刻,他同时发现了自己喉咙之间的干渴。来不及再去召一遍茶杯了,闻渊直接提起壶,把壶嘴对准自己嘴巴方向,由着其中茶水倾泻而出。喉咙被滋润的同时,他意识到:这绝非寻常的待客茶水!闻渊在涌入喉间的茶中感受到了浓浓的灵气,只是几口下去,他的经脉就和喉咙一起受到滋润。发觉这点之后,闻渊克制地停了下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现在位于何方。虽然茶壶只是随随便便地被摆在桌子上面,可万一它里头其实是极珍贵的药酿呢?……自己之前喝的那几口,不知道够不够用灵蜜赔偿。少年心头转动着这些念头,思绪很快又开始延伸。他想到了不久之前的战斗,想到恶鬼一样不愿放过自己和慕笙的慕家人,想到……“慕笙!”闻渊面色一变,失声唤出。少年苍白面色涌入脑海的瞬间,他双脚踩上床铺旁边的地面。不知是因为心神动荡,还是仅仅因为之前受伤太过,初往旁侧迈开的几步,闻渊走得跌跌撞撞。一直到了门边,他才能稳住双脚,将眼前门扉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极长、看不出尽头在哪里的走廊。闻渊在原地愣了片刻,不知自己应不应该从门口出去。他也没踟蹰太久。正犹豫呢,身体另一个方向不远处,墙壁忽地朝两侧打开,两个人影从中走了出来。闻渊身体下意识绷紧,视线快速在他们身上扫过。他看不出他们的修为。少年很快发现这点。这已经足够说明面前两人的不寻常。要知道,即便是修为超过他两个大境界的慕家夫妇,站在闻渊眼前的时候,闻渊也能大致评估出他们的“危险”程度。可此刻他面前的两人不同,他们立在闻渊身前时,闻渊甚至会恍惚地觉得两人不过是凡人。可这怎么可能?不说他所处的环境、刚才喝入口中的“茶水”,光看他们那穿墙而过的功夫,也足以知道他们绝不简单了。闻渊喉结滚动一下,谨慎地朝两人开口:“两位前辈,多谢你们救命之恩……”伴随他的话音,二人当中神色更淡、面容也更偏向于俊朗的男修视线落来,极快地在闻渊身上打量片刻,“你已经恢复了。”闻渊舌尖抵着上颚,应了一句“是”。他心头有太多问题想问,又摸不清眼前状况,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好在不必他踟蹰太久,另一个面容清冷、模样俊美的男修开口了,简单道:“我与先生途径那山谷,恰好见到下方有人斗法,于是留意了下。然后,发觉是一对金丹期的男女,在对炼气少年下手。”闻渊听着,自发地帮他补完了接下来的话:所以,我俩路见不平,出手相助。虽然是预想当中的答案,但真听到的时候,少年心头还是动容。他此前只和慕家修士打交道,后来到了秘境,又和慕笙一同出逃,终于得到了与其他修士接触的机会。而实话说来,这些“机会”给闻渊的感觉并不好。“强者为尊“,背后的寒意不正是“弱者为蝼蚁”?他和慕笙已经不算完全无力行走于世,却依然遇到接连不断的麻烦。更不用说,还有紧追不舍的慕家夫妇。直到现在,竟然有人只是过路、只是看不过眼,就将他救下。闻渊眼皮微微颤动。若是他始终孤身一人,这会儿就该说起“当牛做马,以报恩德”的话。但他到底还有牵挂,于是真开口时,第一句便是问:“那……敢问两位前辈,如今我这是在何处?”还是那个容貌清冷的男修回答。与出尘的样貌不同,他的嗓音显得柔和,说:“这是先生炼制的飞行法器。”闻渊:“……”他确定自己每一个字都能听懂,但是,飞行法器?少年瞳仁收缩。不远处,男修似是看出了他的惊愕,抿唇微笑一下,说:“小友留心,看一眼脚下。”闻渊依言去做。视线垂落的瞬间,他瞳仁猛地收缩!这——脚下原本的“地面”,竟在那男修的一句话后变成透色!他近乎晕眩,见到“法器”之下被匆匆略过的山峦,见到山峦之中错落的仙城,见到小如黑点、正在空中御剑而行的修士,见到被法器枕在下方的浓云。这一刻,慕家,烈焰城,建武郡……闻渊从前认知中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渺小了起来。他在眼前所见之下怔忡,心念由此振动。灵气悄无声息地在他身旁聚拢。两个男修眉尖微动。这个少年,怕是要“顿悟”了。他们碰到对方的时候,少年的境界还在跌落。以这个世界的修行习惯来看,应该是从炼气十七阶落到了十二阶左右。可现在,到了安全、稳定的环境中,如果对方这次顿悟足够顺利,会一举进境也说不定。男修们琢磨起自己是不是该先离开,给少年留下足够的空间、时间。然而出乎意料,不能他们这么说,徘徊在少年身侧的灵气又停下了。两人眉尖微挑,去看那少年的神色。闻渊咬着牙,堪堪挡下了往自己经脉里灌的灵气,急切地和男修们说:“前辈!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来日定是竭力相报!可如今,”他咬牙,“可否请你们将这法器停下,教我下去。”“哦?”神色更淡的那个男修开口,“‘下去’?你要做什么?”闻渊倒是没有隐瞒地意思。以双方的实力差距,他原先也瞒不下什么。再说,面前两人救过自己性命。与此等恩人,有什么话不能说?他坦然:“前面遇敌的不光是我,还有我一个……”话音微顿。闻渊忽然发现,自己竟不知道要如何定义他与慕笙的关系。好在这不影响他回到山谷、把慕笙找回来的决心。哪怕少年已经隐隐接受,纵然自己真回去了,见到的也只会是慕笙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