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洵抿了抿嘴巴,先是谢过对方的关切,后面的提议却还是婉拒:“出了校门就有地铁,我去坐就行了,医院就在沿线路上。”青科老师:“那好,这边……”他又看向面前地面的一片狼藉。李洵顺着人的目光低头,想了想,“我给我们这边的负责老师打个电话吧。不光是清理,也得把附近其他照片都检查一下,别后面再砸到其他人了。”青科老师看他心里有成算,点点头,又应了一个“好”字。李洵便开始打电话。这里面还有个插曲,他取手机的时候,旁边那个黎工大的学生开口问他:“我帮你拿着?”李洵看他,脑子里过了一遍青年的名字,嘴上客客气气的继续婉拒:“不用,我就算真扭到了也是左手,右手没问题。”他都已经开始考虑最坏的情况了。两天以后自己要参加个人赛,到时候是不是得尝试一下一指禅?希望别真走到那一步。李洵心头琢磨,视线则又垂了下去,再度看向自己被砸了的手腕。看到的不光是自己的手,还有旁边秦墨握上来的指头。李洵用眼神示意:同学,我知道你好心。不过都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你是不是应该松开?秦墨明显并没有领会到他目光中的深意,继续忧心忡忡地看他打电话,一副随时过来帮忙的样子。李洵眼皮又有点抽,给身边人贴了个“热心过头”的标签,手上默默用力,想把自己抽回来。另一边的电话正好打通。听说校史馆出了事,组织老师当即抽气。是在李洵说“没有人受伤“之后,对方声音才平稳起来。“那就好。”组织老师说。奈何庆幸心情都没来得及扩散开,电话里又插进来一句:“我们没有受伤,李洵受了。”组织老师:“……”原本松下来的气又一次冒出,还直接顶到了嗓子眼。网游(27)青科的师生不清楚,黎大这边的组织老师却不可能不知道。除了“志愿者”身份之外,李洵还是他们学校的种子选手!结果现在比赛还没开始,手就出了问题。“目前看起来不算严重。”电话那边,那个于组织老师来说十分陌生的嗓音又开口,“我陪他去医院,您先别担心,不一定会影响他比赛。”“比赛?”旁边青科老师也开始抽气了,本来已经放松下来的语气重回紧张,“这,同学,你还参赛?”李洵:“……”他先礼貌地对青科老师应了声:“是。您先别担心,我去医院看看情况”。然后转向秦墨,一边继续尝试把手从对方那里抽出来,一边问:“你怎么知道?”心中快速计较。他很确定,刚才在校史馆碰见的时候就是他和秦墨第一次见面。自己在本校学生里是有一点名气,其他人见了他,知道他也是选手还算正常,可秦墨一个外校人……短短几个小时里,李洵第二次生出被冒犯的感觉。但他自己也惊讶,按说秦墨的情况远比任舒要“严重”,可面对对方的时候,他竟然没有之前那么生气。是场面太乱,自己被其他状况分走了心神?还是对方的嗓音就是非常加分,总让他想到“走马轻风”。偶尔时候李洵甚至会有恍惚,如果总在电脑屏幕里、耳机另一边的人走出来,会不会和秦墨一样关心他,见到他疑似扭伤了就不愿意放手?李洵想着这些,表情没动。在他的注视下,面前的青年似是思考片刻,手上的力道稍稍变松。“你告诉我的。”在李洵终于把自己和对方分开的时候,青年这么说。李洵皱眉,眼里写满“同学,我和你熟吗,不要信口开河”。“我都明示暗示那么久了。”看到他的表情,青年忍不住叹气,“就算平常语音的时候声音和现实里不是完全一样,你也不至于一点儿都听不出来吧?”李洵一怔。他冷静地、镇定地想,不,我当然听出来了,当然想到了“其实你就是……”的可能。但我又不想让自己失望,不想面对想见的人其实并不在身边的结果。他想见“走马轻风“。在巨大喜悦涌来的同时,李洵第一次正面意识到这点。人都已经在自己面前了,之前那些坚持当然不能作数。心头不知何时筑起的高墙在瞬时间坍塌掉,做到这点只需要“走马轻风”站在自己面前的一次开口。比他过往每一次想到时都倒得更简单、更轻松。“高兴了?”看着李洵在数秒内变化巨大的表情,青年轻轻哼笑了一声,转头去和旁边的青科师生讲话。他明明不是黎大学生,这会儿却有些当家做主的意思,说:“老师,那我和李洵先走了。”青科老师看看李洵,又看看秦墨。不过几句话时间,两个青年之间微妙的剑拔弩张已经消散——准确地说,那原本也是只存在于李洵身上的东西。后面他知道了秦墨的身份,自然不会再觉得对方冒犯。相反,青年这会儿正暗暗遗憾。如果“走马轻风”……现在应该直接叫“秦墨”了。如果他早点和自己透露身份,他应该不会把手抽回来。可惜如今木已成舟,李洵只能看着秦墨,回想对方握住自己手腕时的触感。“行。”青科老师点点头,又叮嘱:“也不知道你们这边有没有监控。要是没有,刚才那场面我们都看到了。你都没碰,相框就直接往下掉。后面要是有什么问题,李同学,你随时联系我们,我们给你作证。”李洵笑了下:“谢谢。”一行十几个人从馆内走出,在门口道别分开。距离青科的师生们远了,太阳火辣辣地照在身上。一层薄汗冒出来,李洵心中微燥,却还是拿平静语气讲话,问身边的人:“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什么?”秦墨问他,“你是黎大学生吗?之前你说八月要比赛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不过也就是个想法,毕竟这两个月各个学校的比赛实在挺多的。还是来了以后,才算真正确定吧。”一模一样的云,一模一样的猫。李洵喉结滚动,“那,‘江不渡’是‘我’呢?”“刚刚。”秦墨笑了一下,眉目俊逸舒展,“你都说了校史馆,我不得来看看?”“……”眼睛轻轻眯起一点,李洵的嗓音悠长起来,“轻风大大,你这是作弊啊。”“那怎么办?”如果没有前面那一出,秦墨肯定是会和“江不渡”据理力争的,奈何人家现在都负伤了。他就显得很好说话,问完还不够,另外自己提议:“打赌作废?”“不行。”李洵一本正经地摇头,“这你不是一点损失都没有吗。”秦墨听出一点他的话音,好笑问:“哦,你是想算我输?”李洵:“这可是你说的。”一顿,“我觉得行。”“哈哈,“秦墨就笑,一边笑一边摇头,“想得美。”李洵瞥他,见身边的青年手插在口袋里,脚步悠悠闲闲。自己看不到那双非常熟悉的手,却能清晰见着对方手臂的线条。大约也是有运动的习惯,整体看起来非常流畅漂亮。他心中斟酌。肯定得再说点什么的,就算李洵不是真正在乎前面赌局的结果,这会儿也不想看“走马轻风”太得意了。“不过,”不等李洵想出结果,秦墨又开口了,“可以给你一点赔礼。”李洵随口问:“什么?”话音落下,他见秦墨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掌心明显是捏着一样东西。“我看看。”秦墨上下打量了李洵片刻,“挂你脖子上?”李洵仔细分辨,原来一枚平安福。意识到这点时,他忽地怔忡。很多话都到了心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之前不是都在游戏里拜过一次了吗?”“但你还是被砸了,”秦墨语气平常,“这个不一样,就是之前给你说的庙里求的,那边天天都有很多香火。我也不是真的信,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