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非要报你灭我师门之仇!」黑衣男子说著说著就朝她亮刀。「你想得美!」另一边的树丛里也冒出个白衣男子,「要杀她的人是我!」「就凭你们这两只三脚猫也想同我抢仇人?」埋伏了许久,等在蔺言正前方的男子,一看情况不妙,赶紧跳出来抢人。完全被这三人忽视的左刚,先是走至蔺言的身边,再清清嗓子低声地问。「蔺姑娘,你结过几个仇家?」真是,都没一个懂得先来后到这规矩的,他都还没将她给追到手,就这么多人想同他抢?她轻耸香肩,「没数过。」「这些家伙你打算怎么办?」将那三人全都看过一回,同时也认出这三人是何身分后,左刚在打算代她动手前,很有礼貌地先询问一下她的意见。「没空理他们。」没一个的功夫搬得上台面,就凭这些人,也想逼她出手?「那我可以替你收拾他们吗?」左刚自告奋勇地抚著胸坎,很想藉此机会让她能多分点心给他。「随便。」她掉头就走。「你别想走!」已经出刀的黑衣男子,在她脚步一动时,立即冲上前,在他一刀砍下来时,蔺言连看也没看,因为有个身手比他更快的左刚,已一刀将他给砍回去。「一颗两颗三颗……」左刚以指数了数,「来得正好,最近一扇门里就缺你们这三颗。」他没记错的话,在他跑去替六扇门跑腿前,一扇门的捕头们正在追这几个通缉要犯。「你是谁?」硬生生插进了他这个局外人来搅局,在场的三人随即把矛头指向左刚。「一扇门总捕头左刚。」他将捕刀收回鞘中,亮出佩挂在腰际的捕印,「也刚巧是准备逮你们归案之人。」「什么?」没等他们讶愕完,已先一步动手的左刚,连刀都不用,一掌先劈向那个想追上蔺言的黑衣男子的后颈,在他昏迷倒地时,一脚踹向白衣男子,一个旋身,他飞快地赏了第三人一拳,再两手拎着两个男人的后领,使劲让他们两人的脑袋互撞。没空看他在那边大展身手,蔺言只是转过头默然走人,才没理会左刚在耍什么威风。一鼓作气摆平了三人的左刚,原本还以为蔺言会因此对他刮目相看,或是多注意他一些,没想到当他抬起头来时,却发现姑娘她是半点兴趣也无,照样自顾自地走她的路。「慢著,蔺姑娘……」一道耳熟的男音,很不会看时候地自左刚的身后传来,同时自后头冒出来的两双手臂也一块架住了左刚。「头儿,总算是找到你了!」一扇门的二捕头邢净,一手抹去额上的大汗,好生庆幸地瞧着这个出了门就像是丢掉、回来则像是不小心捡到的顶头上司。「你来这做啥?」他不耐烦地问,接著又伸长脖子对远方的人儿大喊:「等一下,蔺姑娘!」「头儿,一扇门里这阵子忙得很,你都被天水总捕头给借走那么多日了,你就快回衙门里帮帮忙吧。」邢净朝架住左刚的两名捕头弹弹指,决定用架用绑的也要将他给逮回去办公。「可我还忙着——」「走吧走吧,不管有什么天大地大的事,你先忙咱们衙里的事要紧。」他才没空理会左刚眼巴巴地在瞧些什么,「来人,把那三个都一块拎回去!」遭人架住的左刚,在远方心上人那具窈窕的身影消失在山林里时,满心不情愿地,硬是被这些坏事者给一路拖回一扇门。总算是摆脱了那个这两日来总是黏著她的左刚后,蔺言独自走至吞月城外远处的小村落,并习以为常地走向村子里其中一间破旧的小矮房。推门进入屋内后,蔺言先是将药箱放妥,再打开破窗,让外头的朝阳照进屋内映亮一室。「老伯,我来替你换药。」她轻声对躺在杨上的老人说着。「蔺姑娘,你来了……」睡眼惺忪的他,一见到她那张熟悉的容颜,忙撑着身子想自破床上起来。蔺言一手按下欲起的他,「你躺著就好。」熟练地将老人半翻过身子,小心脱下老人的上衫,揭开纱巾露出他满是脓疮的背部后,蔺言默然地到屋外的水井边打了桶水提至屋内,洗净了双手,再坐在床边耐心地二以指挤开脓疮,也不管它们流出来的汁液有多吓人或是令人作呕。「蔺姑娘。」「会疼吗?」她止住了手边的动作。「不,我只是想问,为何你愿做这事?」他一直都很想知道,与他们村民素未相识的她,这些年来为何愿为他们治病的原由。「我是个大夫。」她顿了一会,又继续手边的工作,并在洗净了一手后拉过药箱。「天底下,没有一个大夫会似你这般做的。」老人摇了摇头,「你也知道,咱们这村里的人,这些年来,全都无人付得出银两看诊或是捉药治病。」就只有她,不但为他们看诊,还给药治他们,且从不曾要他们回报她什么。她淡淡说着,「我不要钱。」「那你要什么?」「都不要。」她边说边把药粉涂抹在已挤出脓液的伤口上,「我就是想这么做。」「为何?」没有回答他的蔺言,深吸了口气后,取来一卷新的纱巾,仔细地将他的伤口里好,并替他穿好衣衫。「蔺姑娘?」久久都没得到她的回音,老人忍不住转过身子看向她。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双手好一会后,蔺言以几不可闻的音量说着。「我想赎罪。」老人怔看着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个答案,也不知她这善心的大夫曾犯过何罪,可在她面上的懊悔,却被一室的光影照耀得那般清晰,就连半点躲藏的余地都没有。「你曾犯了何罪?」在她开始收拾药箱打算去下一家看诊,老人在她起身前问。她似不愿回忆般地别过脸,「数不清。」倘若……真要数得清那就好了。有时,夜阑人静时她也会想,以往的她,究竟曾犯过了多少罪?这么多年来,即使她脱离那个暖子已久,她却依旧怎么也忆不起死在她手中的人数究竟有多少。出身在杀手世家的她,是蔺氏这一门唯一的独生女,也是唯一的继承人,打小,她每日除了必须学习家承的医术之外,另一项她也必须学习的,就是该怎么杀人。她可说是生来就被迫训练成杀手的。在她爹的吩咐下,为了促使年幼的她武艺快速精进茁壮,她爹门下的徒弟,时时刻刻都在盘算著,该如何除掉或是暗算掉她这身为下一任掌门的大师姊。因师父有言,谁若是能亲手杀了她,谁就能取代她成为下一任掌门,也因此,她自小到大,不得不随时提防著庄里的每一个人,即使是她的亲人。她的每一日,就是在防着被人杀与杀人中度过,她也因此习会了,在被人杀了之前,就得快那人一步先杀了他。若她没记错的话,约莫是在她十七岁时,她爹为了要让初入江湖的她,一举打响她这蔺氏下一任掌门的名号,在她离开庄裹下山之前,他给她了一串名单,而那串名单,也就是她犯下无数杀孽的开端。虽然人人都说,江湖,未必都是血腥的,武林中自然也不乏正派人士,但蔺家的人所经营的行业,却是只要谁出得起钱,就为谁杀人的杀手行业。因此当她执行完她爹所给的第一串名单,完成了上头十来件生意后,蔺言的大名,立即如她爹所愿地在江湖裏传扬开来,而后,身手甚好的她,在未至二十岁前,已是杀手排行里头赫赫有名的一员,入行数年后,渐渐地,她开始对杀人这一事感到麻木。直至有一日,那夜天上圆圆满满的月儿,被薄云挡住了一半,在她完成买家所要她做的生意时,一名目睹她行凶杀人、年纪约是十来岁的小孩,在她杀了目标准备离去时,拿了颗石头自她的背後扔向她,当她回过头,面对著那孩子眼底愤恨的目光时,她不禁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