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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第1页)

第四章山和尚火并董传德(4)

那四个伙计忙不迭地找茶杯筛酒,一片叮当之声。  这全是一帮土鳖……卫澄海几乎骂出了声音,你们不知道我跟董传德闹到什么程度了?还他妈装。  又喝了一杯,卫澄海故意拿话刺激董传德:&ldo;董大哥,你刚才说,小弟打从上了山,就没给山门少出力,我有些不明白,我这出力出在什么地方?打鬼子了?下山吃大户了?还是抢老百姓的粮食了?不懂,真的不懂啊……大哥,你是知道的,我在青岛混不下去了,这才来山上投奔你,你没拿小弟当外人,供吃供喝,还供房子我住。我心不安,理不得啊……&rdo;  &ldo;有些事情你知道我也知道,&rdo;董传德极力压抑着怒火,慢条斯理地打断了卫澄海,&ldo;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明说,可是你不该对我说这样的话。你不是说你没给山门出过力吗?那么我来告诉你。&lso;宏兴号&rso;轮船上的那批货是怎么回事儿?没有你的那批货,山上的兄弟吃什么?&rdo;董传德突然爆发,一把将挂在太师椅上的手枪拍在桌子上,&ldo;滕风华这个混账玩意儿这是把弟兄们往死路上逼呢!什么不能下山抢粮食?老子拉杆子出来,图的是个什么?连饭都吃不上,谁还别着个脑袋打仗?他老是说我不打鬼子了,可是我以前打过吧?老子还不是为了这几百个兄弟的性命?鬼子就那么容易打?惹急了,飞机大炮全上山了,不出一个钟头,崂山就沉到海里去了……&rdo;猛然跳起来,剑指横向卫澄海,&ldo;还有你,跟我装什么清白?你也跟在滕风华这个蛮子的后面煽风点火!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来历是不是?你清白个屁,你的出身也是个胡子!我告诉你,干了这一行就没有个退路啦,你就是当了皇帝,也是个胡子出身……你来投奔我是什么意思?你明白,我更明白!&rdo;  卫澄海将双手往下压了压,一本正经地说:&ldo;对,董大哥说得对,我就是个胡子。&rdo;  董传德余怒未消,抓起酒瓶子就灌,呛得直咳嗽:&ldo;咳,咳咳!胡子比汉奸强不到哪儿去。汉,汉奸……&rdo;  卫澄海悄悄冲郑沂使了个眼色。  郑沂忽地站了起来,眼前白光一闪:&ldo;你他妈的说谁是汉奸?!&rdo;  董传德不相信似的&ldo;咦&rdo;了一声,双手往空中一抓,脖子上喷出一股血柱,浑圆的身躯轰然倒地。  旁边的四条汉子刚一愣神,身上的枪就到了卫澄海和华中的手里,四条汉子一下子呆在了各自的座位上。  卫澄海用脚勾了勾正在倒气的董传德,转身对四条汉子说:&ldo;四位兄弟,今天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我卫澄海好心好意过来看他,他不给面子不说,竟然还骂我是个汉奸。我是不是汉奸大家都很清楚,我最讨厌的就是汉奸!说实话,大家也能看得出来,我打从上了山就跟这个老混蛋拧着,因为什么?我卫澄海是个中国人,我是来打鬼子的!可是他呢?他不打鬼子,专门欺压百姓!但凡有点儿良心的中国人能答应他这么干下去吗?我不想多说了。眼前有两条路你们走,一是跟着我在山上继续跟鬼子干,二是跟这个老混蛋一样的下场!其他的兄弟我不想多管,愿意留就留,愿意走就走。听明白了?&rdo;  四条汉子互相望了一眼,脸色黄得像是贴了一张黄裱纸,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地点头。  卫澄海舒口气,冲华中一点头:&ldo;通知滕先生,召集山前山后所有的老少爷们儿来这里集合!&rdo;  四条汉子方才缓过劲来,齐齐地喘了一口气:&ldo;卫大哥,我们跟定你了,我们都是穷苦人出身,我们也要打鬼子!&rdo;  卫澄海把枪递给他们,挨个摸了摸他们的胳膊:&ldo;我相信你们,不然刚才你们都活不成了。&rdo;  郑沂将自己的大刀片子丢到已经咽气了的董传德脑袋边,抓起董传德的枪掖进了自己的裤腰。  满山全是尖利的集合哨声,雪已经停了。  卫澄海背着手踱出门外,仰望着一点一点变亮的天空,脑海里忽悠泛出朱七和大马褂的身影。

第五章煤窑(1)

朱七和大马褂果然是来了东北。走了几天全不知道,朱七只记得路上换了几次车,又是火车闷罐子又是军用卡车,最后还坐上了马车。下车的时候是个傍晚,不用看朱七也明白,自己这是真的到了东北。从人缝里,朱七发现,上车的时候有好几百人,现在只剩下三十几个人了。好在大马褂一路牵着朱七的手,不然在路上朱七不知道大马褂也被卸到哪里去了。大马褂的脚跟像是踩在棉花上,一走一扭歪,好几次软在了朱七的肩膀上。鬼子兵似乎也累了,连踹大马褂一脚的心思都没有。一行人稀稀拉拉地跟着一个维持会模样的人往黑黢黢的大山里面走,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像是一群即将倒毙的鬼魂。  目的地在一个半山坡上,那里有一排树皮&ldo;拉&rdo;成的厦子,像放木头人住的地方。  鬼子兵赶牲口似的将这群人赶到厦子前面,哗啦一拉枪栓,站到了对面。  带他们来的那个维持会先是父老乡亲地打了一阵哈哈,接着唾沫横飞地说了一通,朱七明白了,果然是来下煤窑。  朱七跟大马褂被安排到一间厦子里,朱七这才放了一下心,总算没有走散。无精打采地在大通铺上坐了一阵,外面就送来了饭。还不错,一人两个巴掌大的苞米饼子,连带三块&ldo;呱唧头&rdo;(萝卜腌的咸菜)。满以为以后就吃这样的饭食了,谁知后来没有了这种待遇,一天一块拳头大小的橡子面窝头,三碗清水似的苞米面稀饭,窝头不舍得吃,大家就把它一点一点分成十几口,慢慢在嘴里转悠,稀饭当成糖水,含在嘴里和着唾沫往下咽。后来,实在饿得没有办法,大家就把窝头压成饼状,掰成几小块,泡在冷水里,泡得像稀饭那样,先喝水,再吃泡涨了的碎饼子。有一个伙计实在是被饿草鸡了,趁监工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捋了几把野菜垫饥,结果被发现了,牙齿全被打掉了。夏天还好一点儿,大家饿得两眼发昏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就捉苍蝇和蚊子吃,冬天没有那些玩意儿,只好吃雪,吃得朱七脸上的刀疤都变成了皱纹。  煤窑隧道里漆黑漆黑,脚下全是煤石头,又坚硬又尖锐,大家的鞋子早就被磨烂了,划破的伤口鲜血淋漓。寒冷的冬天,大家就这样光着脚走过冻僵的雪地去煤窑上工。朱七穿的始终是开始的那身衣服,上衣的袖子没有了,裤子的下半截也没了……满山都是看守他们的鬼子。刚来的几天,白天下煤窑,晚上一挨枕头就睡成了死猪,连逃跑的念头都没有工夫去想。日子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朱七起先还用石头在铺板上刻道道儿记着,后来全乱了,那上面划得像个鸦雀窝。煤窑里的人经常换,有人死了,有人补充进来,流水似的总不停歇。朱七恍惚记得有一个春天来了,又有一个春天来了,接着,山上的树叶就又一次黄了……  不知道咋搞的,这阵子总是下雪,朱七的脑子糊涂得像烂猪食,难道又一个冬天来了?  冬天真的来了。身上冷,没有棉衣,冷得朱七连被子都当了棉袄,下煤窑的时候也披在身上,大家都这样。  那天的雪下得实在是太大了,山根本就上不去。大家躺在各自的被窝里,跟死了一般。大马褂哆嗦得像打摆子。朱七将自己的被子给他盖在身上,抱着他问:&ldo;你没算算咱们来了几个月?&rdo;大马褂的牙齿碰得&ldo;得得&rdo;响:&ldo;还,还几个月呢……我感觉得有几年了。&rdo;旁边的一个伙计有气无力地说:&ldo;两年多啦,现在又快要立春了。&rdo;&ldo;你说的不对,&rdo;一个脸上有麻子的大个子直起了身子,&ldo;好像刚过了年,我昨天上山的时候听见有放炮仗的声音。&rdo;朱七说:&ldo;那是打枪的声音。&rdo;麻子撇了撇嘴:&ldo;真的真的,我想起来了,那真是放炮仗的声音……打枪的声音没那么乱。&rdo;朱七斜了他一眼:&ldo;你很懂行嘛,是不是以前干过……&rdo;忽然觉得这个人很面生,&ldo;你是刚来的?&rdo;麻子点了点头:&ldo;前天晚上来的。老哥,听口音咱们是老乡啊,你是哪儿的?&rdo;朱七反问了一句:&ldo;你呢?&rdo;麻子很爽快:&ldo;崂山的。&rdo;朱七的心一热,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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