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清到底是落月峰的峰主出身,确实是办大事的人。
大概就在麻雀伤人事件的第二天,他就借了电影制作方的名义,将大家召集起来,就小女配遭到无妄之灾、被麻雀啄瞎了眼睛的事情,着重说了一番安抚人心的话,大意是说制片方针对每个参演人员和幕后工作人员,都下了重额的保险,请大家不要有思想上的负担云云。
林瑾清的话又臭又长,慢慢腾腾地讲来,像极了在清乾宗时他传授那些晦涩艰深、压根难以领悟的阵法的时候,苏小仙听着听着,脑袋不由得就耷拉了下去,如小鸡啄米状打着瞌睡。
林瑾清趁苏小仙不备,冲着坐在苏小仙身边的穆羽然使了个眼色,穆羽然立即凑近了苏小仙。苏小仙下意识地趴在穆羽然肩膀上沉沉睡去,一边睡一边还在心里疑惑着,哪里的枕头硬的硌人,不过似乎细细嗅来,又有一种莲叶的清香,整体感觉还算凑合。
苏小仙和穆羽然都坐在前排,他们这么的亲密,自然引来许多人心照不宣的目光。林瑾清就在此时敲了敲桌子,向所有人说道:“我们这部戏的女主角苏小仙小姐一路走来,很是不容易。顾沐白仓促归隐,不知所踪,相信她比所有人都要难过。所以,请大家对她少一点非议,多一点宽容。至少这段时间里,大家应该同舟共济,和平相处,以后我不希望有人再在公众场合或者私下里说她的坏话……”
在演艺圈里混的大多是些人精,没人会在开会的时候公然顶撞林瑾清的话。故而整个场面看起来和谐无比,苏小仙中了林瑾清的昏睡咒,伏在穆羽然的肩头沉沉睡去,一睡不醒。其余的与会人员无不慷慨激昂地拍着胸脯表忠心,信誓旦旦说他们一向很喜欢苏小仙,绝对不会在公众场合或者私下里有任何贬低她的说辞。
苏小仙打了一个哈欠醒过来的时候,这个会议其实已经散了。会场里三三两两的人一面说话,一面往外走。苏小仙有些尴尬地从穆羽然的肩头火速撤离,而穆羽然用一种欲语还休的目光看着她。
两个人这么尴尬地对望了很久,直到整个会场彻底空了下来,穆羽然才开口涩然问道:“他身上的那些痕迹,是你弄的?你们……旧情复燃了……”
“没有的事!你胡说些什么?”苏小仙原本就对此事有些心虚,听穆羽然这般说,如猫儿被踩到尾巴一般跳了起来,“我是清白的,是他在勾引我!”
穆羽然想不到她的反应这么激烈,默然了好一会儿,才冷冷说道:“渣女都是这么说的。幸亏他不跟你计较,否则……”
苏小仙压根不想跟他纠缠不清,更不用说讨论这个话题了。她一言不发,快步走出门去,穆羽然的话说到一半,终于没有能继续下去。他愣了愣神,眼中有一些受伤,又有一些不甘心。但是他终于尾随在苏小仙后边。
隆冬时节的影视城中开工项目不算很多,苏小仙走在空阔的街道上,看着冷风打着旋儿吹走落叶,心中莫名地烦躁。她步履加快,转了一个弯,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
一阵风吹过,隐隐约约中有女子的说话声传来。
“真好笑,不过是个编剧,又是要出资当投资人,又要亲自下水演男二,如今又跟个教导主任似的开起思想辅导大会起来。他算老几啊!”
“就是就是。在会上堂而皇之地劝说我们不要针对苏小仙,我们犯得着针对她吗?她做得那些事谁不晓得?公道自在人心!”
“他替苏小仙出头,再正常不过了,你们不知道,昨天化妆师在化妆室里看见什么了?我跟你们说啊,两个人来了兴致也不晓得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就那么就地……啧啧……”
“这又有什么稀奇?她不是号称天生狐狸精,善于从炮。友转正的吗?顾沐白那样的,在圈里混了多少年了,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见了她,完全就是傻白甜,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结果只落了个黯然归隐的份儿。这边这位已经攀上豪门高富帅了,啧啧,看这本事大得……”
“我最佩服她的就是,昨天明明跟姓林的滚过床单,今天还能一副清纯毫不做作模样,靠在穆羽然的肩膀上睡大觉,这般无缝衔接,切换自如,也是没谁了……”
苏小仙迷迷糊糊地跟在那几个人身后,心里大概明白她们在说些什么,却下意识地不愿意相信。那几个人她是认识的,平日里当面见她别提有多热情了,苏姐长苏姐短的,想不到背地里却这么说她。
苏小仙突然间就觉得心中有些发冷。她在演艺圈里打拼多年,见惯人情冷暖,但大多数时候她不过是籍籍无名的路人甲,被黑被污蔑总是有限,如今却是风暴的舆论中心,她深陷泥潭,心情难免低落。
又一阵风吹过,落叶如蝴蝶般在空中飞舞。蝴蝶是春天里承载着希望飞翔的翅膀,到了隆冬时节,也只有日渐凋零。
“咦!蝴蝶!”前面那几个女人惊呼着说道。
“冬天怎么会有蝴蝶!”
苏小仙揉了揉眼睛,循声望过去,果然见几只橘黄色的大蝴蝶扑闪着翅膀,在前面那几个女人身边乱飞。然后,苏小仙的脸色变了。她在那一瞬间清楚地看到,蝴蝶的复眼上爆发出一种血色的光泽,一种莫名的危险气息临近,令苏小仙心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