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灵智诞生那日起,剑灵(自封的)就不太习惯“巨阙”这个名字。她似乎与生俱来地对体重这件事有着一股淡淡的执念,非常不喜欢旁人说她沉重巨大,可偏偏那些人类一个劲儿地喊她“巨阙”。
其中一个还昂着脖子大声评价说,她比另一柄宝剑“湛卢”更有份量,更厚重敦实,非得功夫大开大合的雄赳赳武夫才能使得好她。
剑灵觉得,这话就委实有些狭隘浅薄了。
大家都是体型修长的剑,并非是刀,也不是锤,更不是球,怎地就非得让她搭配大开大合的武艺路数?况且又没有试过,凭什么就断定她不能和清雅俊秀的君子剑法做搭档了?
提起湛卢剑,剑灵自认为她已经生出了灵智,完全没必要和一柄没有灵智的笨蛋剑计较,横竖他们彼此间并没有多少私剑恩怨,全都是碎嘴子人类在挑拨离间。
其实,剑灵私下里还是挺羡慕湛卢剑的,暗自念叨过好几次对方运气不错,得了个好名字。同样,她也颇为羡慕承影剑、龙泉剑、含光剑这些同类的名字,听起来就爽气轻盈。
关于名字的问题,剑灵原本都要不甘不愿地接受了。可就在铸剑师要把她呈献给一个什么王的路上,她无意间发现,那王宫里一名普通侍卫的普通佩剑,都有个清风明月之类的和重量体型毫不相关的秀气名字,顿时就不满极了。
剑灵不满,周身便剑意沸腾。而这些锋锐恢弘的剑意浸透到宝剑的剑身上后,展现的就是剑气纵横寒气森森的骇人威势。此刻又恰逢铸剑师入大殿进献宝剑,于是,坐在高处的王远远就感觉到了神兵利器的凛然杀气。
王先是一惊,转而满面悦色,同时急命左右快去把宝剑取来,好方便他近处细观。
剑灵听着这些人类一口一个“巨阙”喊着,还说她沉甸甸的,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人提出异议并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不由得冷哼一声。
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以前的自己是在犯傻,她好好一把剑,干什么让人类取名字?
“我的名字,自然由我自己来决定!什么王,什么师父,什么赐名,与本剑何干?呵,从今以后,本剑就叫、叫……”
叫什么呢?
剑灵托着腮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
她隐隐觉得,自己在出生前其实就已经有了个好听的名字,可惜,一时之间竟是回忆不起来了。
“我应该叫什么名字呢?飘絮还是柳枝呢……”
想着想着,剑灵就睡着了。这一觉,十分悠长。
等剑灵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人间似乎不太一样了。她的保管人也不再是之前那个目光深沉的王了,而是一个敢进宫盗宝的小贼。
半梦半醒之间,她听到许多人类在嚷嚷着什么“城破了”“大军来了”之类的话,再后来,那个带着她到处逃窜的小贼被乱箭射死了,她也掉下了山崖。
山崖之下,剑灵惊喜地发现,原来这里住着和她一样的开启了灵智的非人类,是一只兔子和一棵松树。
那棵松树已经可以变化成人类的模样了,但还是喜欢以树的姿态晒太阳喝雨水,而那只兔子目前还不能随意变化外表,只是可以口吐人言而已。
剑灵似乎天生就挺谨慎的,惊喜过后,她并没有立刻出声打招呼,反而小心地收敛了周身剑气,随后又认真观察了数日。
等她终于确定了松树精和兔子精都伤害不了自己后,才出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算是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可剑灵很快就失望了,因为松树精和兔子精谁都听不见她的声音,更别提察觉到她的存在了。他们似乎只把她当成是一柄普通的兵器,随意搁置在山谷背阴的角落里,和其它那些从山崖上落下的杂物堆积在一处。
因为不能和精怪们用语言或者意念沟通,剑灵就尝试着释放了一些剑气,希望能引起松树精和兔子精的注意。
这个办法确实起了作用。
剑气横扫之下,之前对剑灵的声音毫无反应的兔子精噌地一下就钻进了兔子洞,根本不敢露头,而松树精也立刻变成一株不高不矮毫不起眼的野松,躲在了普通的花草树木之中。
眨眼功夫,山崖之下只有风声阵阵,水声潺潺,虫声唧唧,却再不闻任何灵智精怪的声音语言。
想要交朋友的剑灵:……
第一次引起注意失败后,剑灵又小心翼翼地尝试了两次。
为何要小心翼翼呢?她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生怕再一次吓到那只兔子。要知道,自从她第一次释放自认为友善亲切的剑气后,那只逃跑的兔子精就在山谷外面流浪徘徊了大半个月。倘若不是后来听闻东山的黑狼精要路过此地,兔子精说不定还要在外面躲避一些时日的。
剑灵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在第二次和第三次释放剑气的时候,又收敛温和了许多。可她依旧把兔子精和松树精弄得心惊胆战的。
不过,好在这两个精怪不再像第一次时那样惊慌失措了。虽然他们依旧恐惧于那些充盈在山崖下方的森然威压,但到底还是勉强镇定了下来,开始寻找这股可怕的气息究竟从何而来。
然后,他们就在杂物堆里发现了一柄剑意峥嵘的宝剑。
“嚯!好沉!”壮着胆子提起宝剑的松树精脱口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