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弯着眼眉笑道:“不信吗?倒也是有说君子远庖厨的,可为你做两个菜,也是无甚不可的。”
赫连扣心里暖得很,从小到大都不曾有人这般对他,身为皇子,固然吃穿上等,却也不过如此了,此时小少年一颗心一段情明明白白地呈在眼前放在手心,情动之间,却是将他拉进了怀里,便是中间夹着个碍事鬼儿也不妨碍他面上的笑意。
别说是贾环,便是伺候赫连扣长大的老人李文来也是第一次看见皇帝如这般愉悦,那笑,虽有些僵硬,却是实实在在的入了眼入了心,老太监心中宽慰,只觉贾环果真是个贵人无疑的。
贾环所做的不过是最简单的鱼香肉丝、宫保鸡丁、凉抄什锦和酸笋鸡皮汤,赫连扣却吃得极香,连平日里大大小小的规矩也一并省了,殿里只剩他们和赫连千疆,看着倒竟像普通的三口之家。
赫连千疆已断了奶,贾环却不敢喂他别的,只喝了半碗米粥与两勺子鸡汤,使得小孩儿扁着嘴巴,要哭不哭,极委屈的模样。
用过了饭,赫连扣也难得不愿意回到那位置上批改奏折,搂着贾环往榻上一坐,随手把小孩儿丢给了王嬷嬷,便使他们一一退了出去,连刑十五也不例外。
赫连扣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小少年润泽顺直的黑发,漫不经心道:“环儿可有什么想与我说的?”
贾环轻笑了笑:“瞒不过你,姚师要我陪他修行五年,不许见你,自然也不许见旁的什么人。”
赫连扣手臂顿时收紧了,手指捏着小少年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死死盯着那双细长瞳眸:“你答应了?”
贾环点了点头。
赫连扣毫无征兆地站起,贾环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一声痛呼,抬头间隐见帝王放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状,轻抖了一下,沙哑如金铁摩擦的声线从上方传来:“滚出去。”
贾环愣了愣,慢慢爬起,有心要抱他一抱,却仍是收回了手,轻声道:“我住在偏殿。”
李文来从未见赫连扣发那么大的火,乾清宫里能砸的都砸了,帝王却像只负伤的野兽压低喉咙嘶吼着,像是满身的血,像是满身的疼,使人半句不敢多言。
“这天下终是要负我。。。。。。”赫连扣呢喃道,忽而放声凄厉,“李文来,你告诉我,为何他也要走!为何他也要离我而去!”
李文来也看出几分端倪,心中说不上是疼惜还是感慨,贾环之聪慧隐忍,帝王远远不及。
“皇上,近几日来,陈皇太后和文皇后都有人来,怀疑、怀疑您在这殿中藏了人!”
只此一声,如洪钟大吕,震得赫连扣僵在当场,待反应过来后竟是半句话也不说地朝偏殿冲去。
李文来蹲□捡起几本奏折,发出一声轻叹。
贾环把头埋在松软被褥里,却半点睡不着,翻了几次身,才低低道:“莲香,把灯都灭了,亮着晃了眼。”
外头烛火应声而灭,贾环望着撒花帐顶漆黑的阴影,怅然若失,低低轻呼:“赫连。。。。。。”
一只手从帐外伸进来握住他的腕子,紧接着是一具冰凉颤抖的躯体,不待贾环喝骂,便咬住了他的耳朵,嗓音低哑干涩:“我在。”
贾环惊了一惊,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把他往被子里拖,骂道:“春寒料峭,你也敢穿着单衣跑来,可是想吃药了的?快快地进来,我给你暖一暖才好。”
赫连扣应了一声,紧紧地缠住他,道:“疼不疼?”
贾环笑道:“哪那么娇贵的,才摔一下便疼了?”
赫连扣搂得更紧,像要把他融进骨头里:“为甚不让李文来告诉我母后和那贱人派人来过?”
贾环顿了一下,才慢慢道:“前几日你忙得饭也顾不上吃,些许小事,并不值得你劳心的。也是今儿师傅提起我才想到,没甚大不了的。”
“你明天。。。。。。要走了。一去五年,你怎么忍心?”赫连扣把头埋进他颈子里,狠狠地咬了一口,他从未哭过,如今却不知眼眶为何有些酸涩。
贾环轻轻拍着他的背,神情温柔:“我自然不舍得。可是扣扣,我们都还未长成,以这样的姿态便是立在你身侧都不得。我师说得对,我们如今都还孱弱,哪里护得住对方?我总会回来的,有一日光明正大地回到这儿,天下任一个人都诟病不得!”
赫连扣许久没有说话,一片寂静中沉默如死。
直到贾环以为他睡着时,两片灼热的嘴唇带着不甘和执着贴上他的:“一定要回来,朕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入V第一更,还有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