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啊,美极了,”娜塔丽嚷道。猫头鹰区的两面旗子这时在半空交叉成拱形,挥旗的人在观众的喝采下把旗子擎住,然后旋转出红黑色精美的图案。
&esp;&esp;拜伦揩了揩脸,接下去说:“今天我在鹅区的教堂里。他们把马拉到里边去了,一直拉到圣坛跟前去接受祝福。我本来不相信书上的说法,可是我亲眼看到了。神父把十字架放到马鼻子上替它祝福。马比人还懂事,并不乱动。可是这样一来,我揣摩自己可把这儿的赛马看透了。”
&esp;&esp;娜塔丽瞟了他一眼,感到好笑。“可怜的勃拉尼,意大利式的基督教确实害得你心神不安,对不?莱斯里说着了,你只是个新教徒。”
&esp;&esp;“难道马也属于教会?”拜伦说。
&esp;&esp;游行结束时,太阳已经落得很低了。从大教堂到堪布广场走了一小段路,杰斯特罗就越来越感到紧张。拥挤的人群沿着那条狭窄的街道摩肩接踵地移动着,个个兴高采烈,只是挤在古老宫殿的两堵红棕色石砌高墙之间赶着路,一边高声喊叫,一边指手划脚。这个小个子教授不止一次趔趔趄趄,几乎绊倒在地。他紧紧地抓住拜伦的胳膊。“你不会在意吧?我一向有点怕人群。别人并不是有意加害于我,可是他们似乎不大理会我。”一阵拥挤,他们在一道低矮的拱门下停了下来,然后缓慢地挤了出去。
&esp;&esp;“我的天!”当他们在赛马的土跑道上出现时,杰斯特罗说“广场大大变样啦。”
&esp;&esp;“他们在这上头干了好几个星期了,”拜伦说“我告诉过你。”
&esp;&esp;锡耶纳的主要广场是意大利的名胜之一。已被人们遗忘了的中古时期的城市设计家,曾布置了这么一块令人难忘的漂亮的空旷场地。在它的边沿上,形成一个半圆形的,是一片红色的宫殿,和十四世纪修建的市议厅壮丽的、几乎垂直的正面。这一切都笼罩在托斯卡纳的蓝色穹隆之下。市议厅那红石头砌成、高三百五十多英尺的钟楼直插云霄。一年到头,这个贝壳形的巨大广场除了一些摊贩和稀稀落落的行人外,始终是空荡荡的。环绕它的那些古老建筑似乎已被遗弃或在那里沉睡。
&esp;&esp;今天,在金色的夕阳照耀下,广场上人山人海,都在木栅栏围起的圈子里拥挤着,喧哗着。在栅栏与宫墙之间,是土铺成的跑道。贴着墙是一排临时搭起的长凳形成的陡坡。广场周围每座建筑物的每个窗口都挤满了一张张的脸,宫殿用旗帜和色彩鲜艳的帏幔装点起来。长凳上坐满了人,所有的屋顶上也挤满了人,广场中间那大块场地看来也是满满的。可是还有更多的人从六条窄小的街巷跨过跑道朝这里涌着,硬挤进来。游行队伍正在环着跑道行进,在人群不断的喝采以及好多个铜乐队刺耳的奏鸣之下,所有各区的队伍同时都旋转起旗子,把它们掷到半空,然后卷成精美的图案。
&esp;&esp;拜伦把他们领到座位上,一手依旧抓住杰斯特罗的细胳膊。“喏,大主教对咱们多优待啊!”教授说着,和大家一起在裁判员席下边毛毛糙糙的细长板子上坐下。“找不到比这里看得更清楚的位置啦。”他无缘无故地笑了起来,显然是由于摆脱了人群的拥挤而感到高兴。
&esp;&esp;“看见那些草垫子吗?”娜塔丽快活地说“就在那儿哪,下边犄角上。”
&esp;&esp;“哦,看到了。老天爷,多么奇特的勾当!”
&esp;&esp;人群的嘈杂声更大了,渐渐形成一片欢呼。一辆木制的大车,由四头长着巨大而弯曲的犄角的白色托斯卡纳牛拉着,正进入跑道。车的周围簇拥着穿华丽服装的游行者。那面奖旗在大车上一根高耸的旗杆上飘扬。“嘿,画的是圣母升天,”杰斯特罗说,一边用小型望远镜端详着那面色彩鲜明的狭长旗子。“画得质朴,然而一点也不坏。”
&esp;&esp;大车绕着广场缓缓地滚动。戴盔的警察走在后面,从跑道上把人群赶开,清道夫在扫除纸屑和垃圾。铺过土的广场上如今是密密匝匝的一片白衬衫、五颜六色的上衣和黑色的头颅,呈显出跑道的半月形和它的危险性。红色的宫殿向下倾斜一直连到市议厅,那里一条笔直的街道把宽阔的弯路切掉一段。在这些急转弯的地方,外面的木栅栏都用厚厚的草垫子垫起来。连试跑的时候,拜伦和娜塔丽也看到有些马猛撞到草垫上,骑师就被摔得人事不省。
&esp;&esp;照在市议厅正面的夕阳,颜色越来越深,变成血色。广场的其他部分都在阴影中,钟楼上响起巨大的钟声。市议厅那边奏起长长的军乐。人群静了下来。喇叭吹起古老的赛马进行曲——一个星期以来,这曲调一直在锡耶纳街头巷尾回响。在宫廷外边,穿了马衣准备参加比赛的马驮着穿了五彩服装的骑师在快步跑着。娜塔丽-杰斯特罗把手指滑进拜伦的指缝里,紧紧攥着。她把那凉爽、瘦削而细嫩的脸颊往他的脸颊上贴了一下。“是瞎胡闹吗,勃拉尼?”她小声说。这一接触使他心荡神驰,一时顾不上回答。
&esp;&esp;比赛的就在他们跟前,他们后边,在裁判席上面,挂在旗杆上的那面奖旗迎着从广场上吹来的凉风在微微飘扬。一套古代用木头和绳索设计的玩艺儿拦着。把拦在绳子里一群蹦蹦跳跳、过度亢奋的马排成队证明是办不到的事。这些晕头转向的马东蹦西跳,转身,后退,跌倒,两次起错了步,挣脱出去。最后,十匹马轰地一下挤成一堆跑开了,骑师们一边疯狂地打着马身,一边彼此打着。在这片经久不息的喧哗中,听到一声更大的喊叫:两匹马摔在头一堆草垫上了。那以后,拜伦就没再去注意比赛了。正当他望着一个摔得人事不省的骑师被人从尘土中拖走时,人群中又发出一声惊呼,说明另一起事故发生了——这回他望不到了。这群马随着棒子的挥舞,尘土飞扬,拉成五个距离乱哄哄地跑过来了。一匹没有骑师的马也奔驰着赶了上来,嘴里吐着泡沫,缰绳耷拉着。
&esp;&esp;“没人骑的马能赢吗?”杰斯特罗朝拜伦嚷道。
&esp;&esp;在他们下边一排的一个男人,长着翘起的小胡子和黄色的金鱼眼,向他们仰起一张肥胖的、长满瘊子的红脸。
&esp;&esp;“si,si。1没人骑的马ss2。先生,是ss。virabru!3ss!”
&esp;&esp;当这群马严起来了。嗯,勃拉尼,这么说来再过几个星期你和娜塔丽就要去华沙啦!我再高兴不过了。我相信她很需要个保镖的。”
&esp;&esp;“埃伦,你也可以爬树去了,”娜塔丽说。她脸变得粉红了,他叔叔朝她笑了起来——一个星期以来他头一回笑得这么畅快。
&esp;&esp;“我希望你们会想办法会会我的表弟班瑞尔,”杰斯特罗对拜伦说。“自从我离开波兰以来,我就没再见到他了。可是
&esp;&esp;我们每年总要通上这么三四回信。临机应变一直是他的长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