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之力被收了回去,宁舟冷漠地看着前方的道路,那种熟悉的自我厌恶又出现在了他的身上。齐乐人偷偷看了他一眼,悄悄去勾他的手掌,宁舟颤了一颤,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仿佛这么做的时候,他的爱人就能赐予他无穷无尽的勇气和力量,去对抗一种几乎不可能对抗的本能。
齐乐人同样感觉到手中沉甸甸的力量,宁舟的爱意、宁舟的彷徨、宁舟的隐忧……这些他都能感觉到,可现在他能做的,却只有在精神上支持宁舟。
因为宁舟,现在的齐乐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害怕死亡。
他害怕有天他突然死去,他不敢想象他的死会给宁舟带来多大的打击。
宁舟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不是吕医生,也不是陈百七,他们会在悲伤中接受他的死亡,总有一天他们会从他的死亡中走出来,继续自己的人生。可是宁舟不一样,他是一个坚强的人,但在连番的打击、接连的失去后,他的灵魂又是脆弱的。他对这个世界的眷恋已经被摧毁殆尽,只剩下死而复生的齐乐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他。
经历了那么多磨难,甚至穿越了生死,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在一起,羞怯却又真挚地说出了自己的爱意,如果再一次让他面对失去……齐乐人不敢想象宁舟会变成什么样子。
时至今日,齐乐人的生命已经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生命了,他还肩负了另一个人强大却残破的灵魂的重量。如果他死去,临死前那种愧疚感会折磨得他比死亡更痛苦。
现在,他唯有牵着这个男人的手,给他信任,给他勇气,给他力量。齐乐人看着宁舟坚毅的侧脸,用一种自己也没有觉察的温情的眼神,总有一天,他要和先知一样强大,足以庇护他爱的人,和他爱的人所爱着的世界。
总有一天他会做到。
钢铁兵蚁们退开了,两人跟随着因为紧张而脊背挺得笔直的圣火贞女往前走,穿过漫长的走廊和数不清的华丽大门,甚至还有一条地下河谷,河谷上方架着一座恢弘的石桥,从石桥上往下看,这条地下河在轰鸣声中滚滚逝去。
一群赤红的火焰蝴蝶从齐乐人的眼前蹁跹飞过,如同一片燃烧的火焰,它们来时的方向正是那地下河谷的深处,这群火焰蝴蝶就来自于那里——地缝中的圣火。
它代表着地下蚁城这个领域的存续,从任务提示来看,这还不是它最旺盛的时刻,它已经随着龙蚁女王的衰弱而逐渐熄灭了。
一个蒙着双眼神色慌张的女祭司快步从前方跑来,来到领路的圣火贞女的面前,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已经通知圣女们搜遍了整个王宫,没有找到刺客。”
圣火贞女皱了皱眉:“女王怎么样?”
“女王没有受伤,但是……继承人已经……”
“继续封锁王宫,刺客一定还没有逃出这里,抓住他,拷问清楚到底是哪一方的人!”
报告的女祭司低着头诺诺称是,提起裙摆“目送”领路圣火贞女带着两个陌生人走向女王所在的地方。
齐乐人走出两步,一种被人注视时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位龙蚁女王的女祭司低垂着眉眼,毕恭毕敬地站在原地。
她应当是看不见的,因为她也蒙着双眼。
怪异的感觉只停留了一瞬间,让齐乐人来不及多想就已经走过了石桥。
穿过了地下河谷,眼前豁然开朗,那是一个巨大的厅堂。
走入厅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被摆放在正前方的一具钢铁兵蚁一般的金属外壳,只是和外面那群兵蚁完整的外壳不同,眼前的这个外壳并没有那么高大,大约只有一米多高,也没有蚁头的部分,就像把一只蚂蚁横切成了两截那样,这一具外壳就只有下半截的部分。
而这具蚁身的金属质感又有些许的怪异,它似是金属,又似是甲壳,令人难以捉摸。
侍女们手捧着各色托盘,面无表情在房间中央的红色地毯上站成两排,而地毯的尽头是一张足有寻常床铺四倍那么大的巨床,黑色的幕帘后隐约可以见到一个女人坐在那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声和哭泣声。
几个侍女鱼贯而入,手中捧着盛满了鲜红液体的透明高脚杯,她们目不斜视地来到床边跪下,将手中的托盘高高举在头顶:“陛下,您要的溶液。”
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从帷幕后伸了出来,哆嗦着接过了高脚杯一饮而尽,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命令道:“不够!给我更多溶液!陛下马上就要来了!”
其中一个年轻的侍女为难地低语:“可是‘蜜蚁’们已经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