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容凤声吟吟笑道:“臣近日夜观天象,偶有所得,不日便要离宫修行,今日特来向陛下告辞。”
&esp;&esp;走这么急,是怕我把你五马分尸不成?
&esp;&esp;好在国师这些年还算识趣,偶然也能劝谏谢从清收敛几分,何况新帝甫一登基,便除先帝所设官职,未免显得刻薄悖逆。
&esp;&esp;既然容凤声知情识趣,谢昀也懒得再追究:“既如此,朕也不便挽留,只得祝您早得大道了。”
&esp;&esp;容凤声笑着应是,又款款问道:“陛下几日前,可曾赐死一个叫朔月的孩子?”
&esp;&esp;谢昀淡淡道:“不错。”
&esp;&esp;谢从清迷恋美色,男女不忌,荒唐到大限将至也不忘美人的地步。何况那朔月又突兀闯进寝殿,这般生死相随,他也只得成全。
&esp;&esp;容凤声惋惜地摇了摇头,叹道:“陛下有所不知。那朔月并非妃妾娈童,而是长明族人献给大周皇帝的不死者。”
&esp;&esp;谢昀去天牢里见朔月的时候,朔月正在慢吞吞地喝一杯酒。——鹤顶红。
&esp;&esp;牢里规规矩矩地摆了六只空酒杯,一只染血的匕首,和一条白绫。
&esp;&esp;谢昀看着地上干涸的血迹,眉头跳了跳——莫非世上真有长生不死之人?
&esp;&esp;未等他细想,朔月手中酒杯掉落,痛苦地皱起了眉。
&esp;&esp;鹤顶红毒发何等之快,很快便有鲜血从他口鼻耳目中涌出。朔月艰难地转过身去,似乎不爱将狼狈模样留给别人看,面对着墙壁,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只抽搐的虾子。
&esp;&esp;他似乎很明白该怎样在死亡面前保持镇定和文雅——谢昀心中划过这个突兀的念头。
&esp;&esp;极力忍耐的咳嗽和呻吟声传来,空气中隐隐荡开血的味道。
&esp;&esp;那少年蜷成一团,慢慢地不动了。……
&esp;&esp;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须臾,在谢昀沉默的注视下,那团蜷缩着的阴影终于缓缓舒展开来。
&esp;&esp;昏死过去的人慢慢地爬起来,一张秀丽的面庞上不可避免地沾了污血,不过他很快便将那些血擦拭干净,只在月白莲纹的素色衣裳上留下斑斑若红莲的血迹。
&esp;&esp;他捡起倒在地上的酒杯,将它续在了前六只酒杯之后,眉眼愉悦地舒展着,与初见时一样安宁柔和。
&esp;&esp;谢昀就这样立在阴影中,静默地看完了少年从饮酒、毒发到重生的全过程。
&esp;&esp;朔月擦干净嘴角的血,抬头望着高高的窗子,在漂浮着尘埃的朦胧日光中落寞地玩着稻草。
&esp;&esp;自六岁被秘密接到谢从清身边时,他便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保护大周的天子,而今谢从清去了,那么他自然该去往新帝谢昀身边。
&esp;&esp;只是距离新帝登基已有七日,谢昀不曾露一次面,而他却接到了一杯接一杯的毒酒。
&esp;&esp;朔月向来不拒绝皇帝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