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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esp;&esp;此后十一年，只得藏在书柜后的灵牌为祭。……

&esp;&esp;谢昀攥着他不松手，朔月也只好乖乖坐在一旁。

&esp;&esp;他垂眸，静静凝视着谢昀，脑中不知怎的冒出了谢从清的身影。

&esp;&esp;那是契约的“陛下，生辰大喜。”

&esp;&esp;半夜时分，谢昀醒过来一次。

&esp;&esp;冷风吹雨，却被尽数拦在屋外，未灭的烛火透过帷幔，透出柔和的光。

&esp;&esp;额前尽是噩梦惊出的冷汗，手臂上重新包扎的伤口隐隐作痛，以及，下颌上若有若无的刺痛。……好像被什么人用力掐过一样。

&esp;&esp;他茫茫然伸手擦去额上冷汗，逐渐地恢复了神智，心中不由得自嘲一声。

&esp;&esp;母亲厌憎不喜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十几年冷静自持，怎么偏偏今日没有忍住？一国天子，因这区区之事高烧昏睡，也实在丢脸。

&esp;&esp;谢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慢慢拨开帷幔，想起今日是自己的生辰，也是另一个人的忌日。

&esp;&esp;手指忽然在枕边触到什么东西。

&esp;&esp;那是一只草编的龙，不过巴掌大小，眼睛是两滴大小不一的墨水，脑袋歪着，尾巴翘着，斜斜地立在枕边，像条化龙化到一半便失败的蠢蛇。

&esp;&esp;他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只拙劣的草编小龙，心中涌起一阵阵无法言明的酸胀。

&esp;&esp;他知道这小龙出于谁手。

&esp;&esp;那少年执着又赤诚，与自己签订了忠贞不渝的契约。他会永远永远守在自己身边，哪怕自己魂归苍穹，他也会继续替自己看着大周时和岁丰。

&esp;&esp;他会用心教他读书写字、谋略城府，将懵懂不解世事的少年养成脱胎换骨的翩翩君子。

&esp;&esp;来日，若他愿意，他可以走出这重重深宫。他不仅会是天子的守护者，也会成为大周永不磨灭的支柱。

&esp;&esp;模糊的视线中，那只丑笨的小龙渐渐与十年前的一幕重合。

&esp;&esp;他慢慢想起七岁时遇见的小太监，想起那只凭空不见的草编小龙，想起冷浸浸的殿里，向自己走来的锦衣贵人，以及那具消失的尸体。那一瞬间仿佛有光划过，极其细微地照亮了混沌一角。

&esp;&esp;但是这些回忆模模糊糊，宛如一条游鱼，在流水底下闪烁不定，飘忽无形，构不成画面，支撑不住他心中所想，反倒叫他嘲笑自己，十年过去，故人已逝。难不成他是从阴司黄泉里爬出来，给自己带来了今年的生辰贺礼？

&esp;&esp;谢昀撑着身体坐起来，神思如海浪渐渐平息。

&esp;&esp;那些被海浪卷上心头的如枯枝碎石一样的记忆慢慢地沉淀回去，继续留守在心底深处不见光的地方。

&esp;&esp;朔月不在身侧。

&esp;&esp;李崇候在外间，瞧见他出来，骇了一跳：“陛下，您……”

&esp;&esp;谢昀摆摆手示意他退下，李崇只得不再应声——陛下总要去祭拜那人，十一年间风雨不改，他也已经习惯了。

&esp;&esp;不过，今年情况有些特殊。

&esp;&esp;李崇抹了把汗，望向陛下的背影，脑海中浮现出不久前亲眼目睹的复生景象，心中犹自惊涛骇浪。……枯树新芽，起死回生。

&esp;&esp;他消化了好一会儿，决定还是不多这个嘴了——生活总该有点意外之喜不是？

&esp;&esp;庆元宫主殿的内室里，供着一尊灵位。

&esp;&esp;谢从清生前常住乾安殿，他驾崩后，谢昀“为表孝心”，实则也是心中膈应，不愿靠近谢从清常住的地方，便搬回了皇子时居住的庆元宫。

&esp;&esp;他十四岁循例开府出宫，此前一直住在庆元宫，登基后便又搬了回来，这灵位便也跟着回到了故地，平时素来不许人进。

&esp;&esp;今日，门上的锁却不见了踪影，只虚虚掩着。

&esp;&esp;谢昀皱了皱眉，料想是下人不尽心，轻轻推开了门。

&esp;&esp;不大的房间内，只木桌一张，灵位一樽，写了简单的四个字——“小黄之位”。

&esp;&esp;那是七岁的谢昀亲笔所写，瞒着众人贴身安置，直到谢从清驾崩，他带着这方小小牌位，将它安置在了庆元宫这方内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