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这间屋子又变得如往常一样空荡。
南月潜在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散,只是它们只能残留在脑皮层里,再也不能通过任何一种形式表达出来。她死趟在那里,不能发声,不能控诉,不能争辩。
南月很想抓住太后的衣角,告诉她这是一桩不公平的交易。她还没来得及查明南傲天在阿星身上下的蛊是哪一种。她自从进宫以来就让阿星遭了太多的罪。
她还有许多许多的难处没有解释。
这个明明权倾朝野洞明一切母仪天下的女人,怎么可以把她的儿子以及这么大一片皇城都丢给她这样一个势单力薄的孤女。
以前她或许还有皇后的身份做做威风。
可是现在连皇后的名分都没有了。每一步都必然是如履薄冰和步履维艰。
南月在一阵强行袭来的困意里觉得头脑越来越重。靳安殿的所有陈设搅拌成一个五颜六色的飞快旋转的圆圈,像一顶厚重的金锣一样将她罩住,最后那点残留的意识也没了。
她摊于冰凉地板的怀抱,睡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宫门锁死的那一刻,天阴沉沉地榻了下来。这个月的又一场暴雪来临了。
南月是被人用一桶雪化的冷水浇醒的。
她还停留在梦呓的状态里。总觉得一刻钟前,她还在与萱后说话。但昏聩的意识里微微晃动的火苗毫无疑问地显示天已经是晚上了。
“小姐!”传铃哭得泪眼模糊,看到南月动了一下,竭力想要扑上前去,却被两个护卫架住。
南月听到传铃的哭喊声,打了一个冷战,极不情愿地把眼睛睁开。她的身下是一摊凉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衣服也早已被水浸得湿透。
南月朦朦胧胧地看到了满屋子的人。宫妃与丫鬟太监都在,一群人影花花绰绰。而完颜旻,似乎是所有人影里最为清晰的一个。
完颜旻半蹲在靳安殿的地面上,离南月左右不过半尺的距离。
当南月感受到那个僵如冰石的人脸上的肃杀的寒意时,她清空所有朦胧的意识一下子坐起来,瞬间清醒过来。
屋子里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挤满了人。四大妃嫔都在。各宫的丫鬟,执事的太监也都惊弓之鸟一般候着。一向冷清到被人忘却的靳安殿,此刻沿着宽阔的厅堂边缘整整齐齐站立了一圈精锐护卫。
发生了什么。
她的脑子一时还是不能转过来。
她的脑袋一定是被萱后下了什么东西。雪妃的那点香毒不到她,最后却着了萱后的道。
她浑身无力,浑浑噩噩,像从一场大劫中刚刚起死回生一般煎熬。
“母后在哪里?”有一声冰凉的询问在她耳边响起。
南月正艰深缓慢地回忆着这间屋子里白天发生的一切事情,听到了那声带着愤怒,带着古井寒冰的严寒,足以冷冻人世间一切温暖的冷静又暴虐的声音。
她微微转头,动作不是很伶俐,迎上了完颜旻那双冰冷沉定的,却足以将她撕碎的眼神。她能感受到他灰水玉一般的眼珠里有冰层在从最深的地方碎裂,那双眸子释放出的寒意足以将任何一个已经复苏的春天笼罩。
她将头偏过一个更深的角度,眼睛里还是写满了疑惑与迷离。因为此时她是如此的虚弱,虚弱到连自己身处怎样的境地都不能迅速判断,又哪里有能力去回答这个此刻对她来讲惊世骇俗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