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办完手续没多久,就有人把李秀萍给领了过来。
李秀萍六十多岁,干瘦,皮肤黝黑,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一大截,静宜知道那是长期操劳的缘故。
李秀萍三十几岁就死了丈夫,没有再婚,凭一己之力将两儿一女养大,她没什么过硬的本事,干得要死要活也挣不到几个钱,勉强糊口度日,直到长子赵斌开公司成了气候,家里的经济情况才大大好转。
不过长年形成的习惯很难改变,尽管赵斌三令五申不许母亲出去捡垃圾,她嘴上答应了,背过身去还是照干,静宜相信,她从中得到的满足感和成就感是别的方面很难带给她的。
李秀萍见了前儿媳,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静宜知道她怕赵斌,另外两个孩子又不在本地,能求助的就只有静宜了。静宜没责备她,也朝她笑笑,言简意赅说:“妈,我们可以走了。”
平心而论,李秀萍不是那种难相处的婆婆,对静宜始终客客气气的,从来没刁难过她,所以即便离了婚,静宜逢年过节还是会带思瑞去看她。
静宜领着李秀萍去停车场,李秀萍安安静静跟在她身后,两人也没什么话可讲。静宜在心里斟酌,路上要怎么“教育”这位老人比较合适。
李秀萍积习难改,连赵斌的话都听不进去,更别提静宜的了,不过静宜觉得有责任提醒她,再有下次就不是打个电话便能解决的事了。
一辆黑色大奔忽然驶入停车场,以不慢的速度经过静宜和李秀萍身旁,又在她们前面停下,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静宜扫了眼车牌,认出是赵斌的车。
赵斌很快从车上下来,超短的寸头,鼻梁上架一副蛤蟆镜,黑色短袖t恤配米色休闲长裤,别提有多神气,然而脸色如铅,杀气腾腾。
静宜转眸看李秀萍,后者眼神惊恐,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像溺水中人抓着浮木。
赵斌走到两人跟前,叉腰垂眸,也不脱墨镜,静宜很难分清他在墨镜后面瞪着谁。
“怎么回事?”显然是问母亲,语气阴沉得吓人。
李秀萍嗫嚅着说不出话,静宜尽量婉转地替她解释,“没留神捡到快递公司的纸板箱,人家误会了才报的警……”
赵斌突然朝母亲吼:“不是叫你别再捡垃圾嘛!脸都让你丢光了!!”
李秀萍吓得直哆嗦。
静宜有点恼,“你吼什么?有话好好说……”
赵斌不由分说,把母亲从静宜身后扯出来,“走!跟我回家!”
李秀萍人被儿子拖着走,止不住可怜兮兮回眸,“静宜……”
静宜见赵斌来者不善,也有点慌,“赵斌你,你别……”
话没说完,赵斌已经把母亲塞进车里,砰一声关上车门,静宜想“解救”婆婆,但赵斌高壮的身躯靠在门上,挑衅似的面对静宜,一副“想救人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的架势。
静宜心知他此刻面上无光,恼羞成怒,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只得缩回脚,想一想,又有点恼恨自己,既像说给赵斌听,也像劝自己,“她是你妈,又不是我妈,我操这份心干什么?”
赵斌嘴角一扯,露出一点恶作剧似的笑,“总算明白过来了?这老太太屡教不改,不给点教训她记不住,不过放心,她是我老娘,我也就吓唬她一下,不会真对她动手,我可不想遭雷劈!”
静宜瞪他一眼,转身上了自己的车。
第9章no9嫌隙
思瑞是个喜静不喜动的姑娘,小时候就很文静,长大了也没多少改变。
暑假里,静宜本想和往年一样,在餐厅找个空房间安置她,写作业、看书都可以,但思瑞嫌餐厅闹,非要赖在家里。
“家里多好啊!有空调,还安静,我想玩就玩,想睡就睡。”
静宜说:“那你午饭怎么办,总不能我每天给你送回来吧?”
“不用,你晚上帮我做好,中午我微波炉里加热一下就能吃了。”
“那样不新鲜。”
“放心啦,从营养学角度讲,一点问题没有。高铁上卖的盒饭保质期都好几个月呢!”
思瑞还挺体谅母亲,“妈妈,你晚上要没时间做,我到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个餐盒或者三明治对付一下也行。”
午饭凑合就算了,晚饭静宜怎么也要给孩子吃好,时间充裕的话,她就从餐厅带点食材回家亲自下厨,来不及就让店里厨师炒几个菜,打包带回家。
她一般五点到家,伺候思瑞吃过晚饭还得赶回蒲公英,好在家和饭店相距不远,往返也就二十分钟车程。
思瑞特别享受这种独处的时光,没人老在她耳边提醒:该喝水了,该吃饭了,该起来运动运动了。那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当然一个人最大的好处是可以尽情玩手机,这也是静宜最忧心的地方,可是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这天她因为去派出所保释婆婆费了不少时间,晚饭就请陈主厨代劳,炒了个青椒牛柳,做了咖喱牛腩,再加两个炒时蔬和一份煲汤,全是按思瑞的口味做的。
静宜拎着沉甸甸的饭食回到家,敲门没人应,只得自己掏钥匙开锁,进门一看,思瑞趴在床上塞着耳机玩游戏,静宜心里顿时闪过一丝不悦,但没教训女儿,只叮嘱她起床洗手,然后母女俩一起吃晚饭。
等思瑞吃差不多了,静宜才说:“今天我在蒲公英碰见蒋老师了,她说你两门小测验不太好,还让你叫家长去学校,你怎么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