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发现那东西很奇怪吗?”
“怎么奇怪了?”
“从方才跌落的地方到这里,不逾百步,它却没有追来,看来不是饿了胡乱咬人的,否则凭它动作之迅猛,你绝对不可能逃脱,它出现在你面前说不定只是为了警告而已。”
“警告?”
“没错,应该是不想生人接近。”姬玄玞侧首,“这山上绝对有什么东西,否则如此灵兽不会常年守在这里。”
听他这么一说,祝孟桢眼睛忽灵一转,倒是想到了什么,月未央是执笔官,有执笔官坐镇肯定会有神龛,即使月未央不在编,神龛也是天机宫御下的必然手段,那赤蟒说不定就是为了守护神龛。
神龛上记录有执笔官的功过,这些从来都不敢昭于世人的,之前也并非没有过反例,说湘楚有位蛊婆,阴毒非常,又极爱收藏兽皮兽牙什么的,听闻莽山上有只金斑掠云豹,就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子上去了,百蛊侵体之下最后豹子只剩了一张皮毛,湘楚的神龛也败露在世人面前。
上面记录的事件十之八九暗合当地兴衰始败,乡民按照上面所指捣了执笔官的隐世山水,谁会愿意自己的命运掌握在素不相识的人手里?才不管你是神是魔,是鬼是仙。
天机宫震怒,撤了执笔官,且在六道轮回的命盘上给那蛊婆勾了一笔,永生永世沦为畜生道,镇守的灵兽可杀不得。
但祝孟桢不怕,她已经没有轮回了。
“必须上去,牛膝藤根就在上面。”
姬玄玞见她神色坚定,倒欣赏起她的魄力:“我与你同去,助你一臂之力。”
她犹豫了下,不愿姬玄玞与她一同冒险是真的,可她的舍己为人的作为总得有人见证吧,否则怎么能继续当东都城的活菩萨,狠了狠心,两人又上去了。
这一次险些送了命。
祝孟桢借着夜光石微弱的光源找到了几株牛膝藤根,那东西又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了,躲在暗处的姬玄玞察觉,早早抽出了短刀,只等它攻击那刻扑上去,两人商议好的。
蟒子没有想要真的吞了祝孟桢,和前一次一样虚张声势吓唬吓唬而已,但姬玄玞这一下确实有些狠了,奔着要命去的,短刀深深刺入大蟒的眼睛,顿时尖锐的嘶鸣快要刺破人的耳朵。
大蟒不知身长几何,疯狂抽搐的同时扫落了大片的竹子,姬玄玞被重重地甩在乱石堆上,连祝孟桢都受到波及,被它的尾巴拍在了地,喋出口鲜血来。
姬玄玞头上开了好大一个血窟窿,爬起来的时候身子左摇右晃,本来就看不清楚,又被血水模糊了眼睛,他俯下身子探着地上规则的岩石,拼成的团挺特别,有点鬼画符的意思。
他在大蟒嘶哑的怒吼声中艰难试探,忽而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抬头一看,正对着一尊石像,只有半人之高,看不出男女,分明眼耳口鼻都有,可却不像个人,笑起来十分诡异,谁闲着没事在这种地方建了个神龛?
他左手就搭在石像后,坑坑洼洼的触感,隐约间他竟摸出个“雨”字。
转到神龛后面,借着频闪的雷电,他断断续续地看到些“十二道天雷”、“殒命绊仙沟”、“飞蝗袭城”、“大雨降灾”、等等字眼,这个神龛有点玄。
看到绊仙沟时他心上一紧,竟想瞧出个全貌出来,完全没有注意到大蟒已经恢复了神智,像道血色的闪电一样向他袭来。
“四爷当心!”祝孟桢的提点迟了。
他回头的时候已然晚了,避无可避,只能等死,即在闭眼的刹那仿佛已经预料到粉身碎骨的结局,可这样的结局迟迟未到,他惊疑地睁开眼睛,却见大蟒嘴里噙着素白的衣衫,血溅了五步,混着雨水染得他满脸腥红。
锋利的牙齿穿心而过,祝孟桢被吐出来的时候已经分不清楚是死是活,姬玄玞脑中一片空白,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飞出了袖中的短刀,并没有像先前那样刺中要害,他也没打算拼死一战,只想带人赶紧离开。
刚抱起祝孟桢,大蟒又攻过来,蜿蜒的身子缠在竹竿上挡住了他的去路。
姬玄玞正想将人放下拼个鱼死网破,却被祝孟桢死死抓住袖子,听她声如蚊蚋地说道:“神兽,勿杀。”
他倒是想杀,可能吗?一把短刀战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却不曾注意脚下,被断裂的竹节划伤了腿,他一个不稳就从山上滚了下去,大蟒终于没有再追过来,看来那东西誓死都不会离开山顶,倒也给了他们逃生的机会,停下的时候姬玄玞遍体鳞伤,可依然强撑着手臂,尽量给祝孟桢喘息的余地。
祝孟桢素白的衣衫被染成了嫁衣红,脸上毫无血色,双目微闭,牙关紧咬……姬玄玞慌了神,穿心的伤,不可能活了。
为他抵了一命。
“祝姑娘,醒醒……”
没有人回答。
他看着自己颤抖的手上全是殷红的鲜血,一时之间不能接受,圣姑,东都治病救人的活菩萨,竟然就这样……死了?
他无以发泄心下狂乱,歇斯底里的怒吼惊了半个山岗,可雨未停,风未止,这场劫难不会因为谁的死而止步。
良久,他恢复了平静,总得把人带回去,给祝家,给东都百姓一个交代。
可正当他俯身准备将人抱起的时候,忽然隐约感受到她若有似无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