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雪低头,正是方才昏死的绑匪,此刻却仰起头看他,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傅知雪瞳孔紧缩,就要弯腰捂住他的嘴——下一秒,绑匪陡然爆发一声大吼:
“啊!来……来人!”
枪声不再出现,杂乱的脚步声纷至沓来,苇叶松脆的簌簌声越逼越紧!
江寰利落踩断绑匪的手腕,咔嚓一声,绑匪的手腕不自然地垂落在地。傅知雪感到一阵拉力,江寰已带着他冲出一段距离,而脚步声越来越近!
来不及了。
傅知雪感到一阵绝望——对方还有子弹吗?枪到底在谁手上?这帮亡命之徒究竟会不会对他们开枪?!
江寰停下,傅知雪撞进对方胸膛中,被他死死勒住,几乎是融进骨血的力道。
在这样追兵在后、危机四伏的时刻,这一点蓬勃而赤忱的热意如同星星之火,其温情有如避风港湾让人沉溺。
但傅知雪心中的不安却越放越大,脑海中某些阴暗角落翻涌出来,某些记忆裹挟着黑暗呼啸砸来。
江寰在他耳边道:“你先走,南边已经有人赶过来救我们。去找他们,找他们来救我。”
傅知雪的喉咙仿佛有滚烫的岩石堵塞:“不……”
我可以死,但你不能死。你还有那么多漫长的时光可以度过,但我只有你了。
“乖。”江寰吻了吻他的鬓角,血气混着热息而来:“虽然我很想和你葬在一起,但那也会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找人来救我。”
回忆终于破土而出,如洪流破闸而出,不知不觉,傅知雪已泪流满面。
原来他们的相遇不是初见,而是重逢。
身后杂草拨动,黑影摇摇晃晃有如地狱重现,有人咆哮咒骂。但这一切都不如江寰的话语那样密不透风,他说:
“去吧,我爱你。”
下一瞬,枪声再次响起,江寰狠狠推开了他!
傅知雪牙关紧咬,他能感到喉咙里血液翻动,让他口腔里满是血腥味。视线模糊不清,但他不敢停,他只是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周围的一切都抽象成幅幅阴暗扭曲的色块——
十岁的男孩双手染血,娇嫩的手指被玫瑰花刺扎得抽搐,一脸期待地仰视他。
十五岁的少年跳下围墙,顽劣地扛着他去够梧桐上的鸟雏。
二十六的江寰半跪在地,在夜色下小心翼翼地举起右手,象征守护与禁锢的戒指熠熠生辉。
……
傅知雪感到胸口淤塞,伤口撕裂发痛,但他不敢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