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温季不得不今夜动手。
那一团焰火很快熄灭了,巷子里陷入一片死黑。
街巷外边熙熙攘攘、喧哗依旧,温季和裴晏礼双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直至空气里的血腥气渐渐浓烈,温季才终于沙哑出声:“裴珣,我并不想杀你的。”
“珣”是裴晏礼的表字,取自《淮南子》,是其师周若白亲赐。
周若白这个人虽是性情怪异,可毕竟是大昱不可多得的奇才,他本人虽不涉朝政,可温季却不得不承认,周若白的确为朝廷培养出了一个极好的人才。
“平心而论,你比你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个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你父亲当年二十岁科举及第,四十岁拜相,在朝堂沉浮多年,先后辅佐两任帝王,开创大昱盛世。他之功绩,连我都只能望其项背。”
温季感慨着与裴延松相斗的这些年,言语之中不掩钦佩之意,仿佛他们不是宿敌,而是相知已久的故友。
比不得温家这种高门大户。
寒族出身的裴延松这一路走来,他之艰辛与困苦,大约也只有与他缠斗多年的温季知晓。
“可惜,他性情太过执拗,认死理而不知变通,年轻的时候得罪了不知多少人,若非陛下惜才,恐怕……”
温季看向裴晏礼,神情说不上是欣慰还是惋惜,“你啊,年纪轻轻的,倒是把他这死脑筋学了过去。”
“晚生与家父不同。”
裴晏礼艰难开口,气息已虚弱许多,但还是努力将话说完:“家父只认是非对错,晚生有晚生的善恶。”
温季顿了顿,有一瞬不解,可很快又释然。
他也年轻过。
现在朝堂上那些个老狐狸,哪一个不是从心性纯良又满怀理想与报国之心的青年人走过来的?
可这世道啊,终归和那些圣贤书上写得不一样。
况且。
一个将死之人罢了,他的话有什么好执念的?
可下一刻,裴晏礼的话让温季瞬间变了脸色。
“前辈是否认为,只要今夜杀了晚生,贾氏一案的真相就会与晚生一起永远埋没在这条小巷子里?”
温季微微一愣,匿在袖中的手暗自攥紧。
昏暗之中,他看到面前青年缓缓抬起脸,粲然如星般的眼平静注视着他,一字一顿:“贾氏一案的卷宗和证人的口供,晚生早已让人送进宫去了。便是前辈今日要了晚生的命,这案子也是要大白于天下的。”
这话一出,温季瞬间不淡定了。
他大步上前质问:“你送去哪了?!”
裴晏礼没回答,他开口已经很困难了,身体也有些支撑不住,背脊靠着墙壁缓缓滑落,像一尊陨落凡间的神佛,即便身上沾染了污泥与鲜血,却依旧不改初心。
温季瞬间急火攻心,抢过刺客手里的刀就要架在裴晏礼脖子上。
然而逼问的话还没说出口,巷子外头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车轮声和喊叫声,温季蓦然回头,就看到巷口处熟悉的小小身影从马车上跳下来,边喊边急匆匆往里面赶。
“裴晏礼!”
赵曦迎着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