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打断他:“这里的每个人包括你吗?”“那我换一句,除了我每个人都喜欢他。”路明似乎笑了下,“好的,你继续。”江凭风丝毫没有被打断的生气,接着说:“后来隔壁班有个女孩子喜欢他,所以就来找我帮忙。哦,忘记说了,我那时候挺缺钱,所以经常帮人写点儿作业什么的,然后那个女孩子让我帮她写情书。”“所以你写了?”“嗯,毕竟那可是一百块。”江凭风倒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只是回忆起这些有些惆怅:“早知道后来要挨打,我应该加价到两百。”路明立即看了过来,皱眉道:“他知道这事后打你了?”江凭风顿了下道:“也不能这么说。”故事的全部是江凭风写的情书过分优秀,优秀到从未见过女孩儿的曾尚,因此对女孩儿心生好感。后面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但曾尚提到的书啊诗啊思想啊,理科第一的女孩儿半点都不懂,最后只能再次求助江凭风。不得不说,那段时间的江凭风过得很滋润,因为女孩儿为了让他全身心地帮自己,直接开出了高到离谱的价格。结果显而易见,两个年轻人在文字与精神的相互碰撞下,产生了爱情的火花。曾尚跟女孩儿开始频繁见面,一起学习,一起散步,江凭风会提前写好稿子让女孩儿背诵。一切都水到渠成,直到江凭风为了三百稿费拿着自己的废稿参加某青少年作文比赛拿了一等奖,然后被语文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声情并茂地读了出来。代笔的事情便再也隐瞒不住,曾尚觉得自己像个被戏耍的小丑。两人在天台上干了一架。江凭风半点都没让着他,他那时心高气傲觉得自己没错,他不懂爱情,不懂曾尚的痛苦,甚至在老师过来拉开他俩的时候,还十分嚣张地朝着曾尚放了句狠话:“你敢找许倩麻烦,我弄死你!”很正常,毕竟拿了人家上千块,江凭风可不想让雇主退货退款。不过他嚣张了不到一天,在次日得知要跟自己一起上台表演国旗下念检讨的曾尚没写检讨书时,他主动开口:“昨晚刚写的,改了名字就能用,两百卖你,要不要?”曾尚看了他一眼,估计是想看他没有检讨书怎么收场,于是真的花了两百买下他的检讨书。然后念完检讨的他站在台下,震惊地看着那个冷峻少年拿着张白纸,面无表情地当场编了段800字的检讨。从头到尾,一气呵成。“然后呢?”路明笑着问。“然后他就喜欢上了我。”路明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转头看向江凭风,而江凭风就像是感觉不到他的注视一样,继续看着窗外,语气不紧不慢道:“可是我亲生父母找了过来,于是我就跟他们回了京城,他连表白的机会都没有。”“你知道他喜欢你?”“嗯。”江凭风反问:“你看不出来吗?连周京那个傻子都看出来了。”路明说:“我以为你没有看出来。”江凭风似乎很轻地笑了下,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戏谑道:“因为我回江城,还坐在他旁边跟他吃饭?”路明没有回答,而是问他:“那以前我喜欢你的时候,你看出来了吗?是真的没有看出来,还是看出来了,但也像今天这样装傻?”江凭风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在外面不断后退的风景上,看上去就像是走神,或者说他在假装走神以此来逃避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这非常像他能做出来的事情。每当这个时候,路明就知道该换一个话题了。可路明今天一如既往地没有眼力,他没有扯开话题,反而又重复了一遍:“你以前对我,也像今天对他这样装傻吗?”“没有。”沉默半晌,江凭风忽然道:“我有段时间确实没有看出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路明愣了下,对这个回答感到意外,可江凭风的表情并不像是撒谎或者开玩笑,他想了想问道:“是我们刚签恋爱合约的时候?那时候我确实对你还不是特别……”“不是,是你给我放烟花之后。”路明彻底愣住了,“为什么?”“不知道。”江凭风模棱两可地回答道:“大概是不想承认,又或许是真的不确定,反正那之后,我就总是找你不喜欢我的各种理由跟借口试图说服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爱上一个人的第一反应,是自卑。”“……”路明看着他,忽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本书,从书封看像是一本简单的诗集,他翻开一页看了两眼,抬眼问江凭风:“所以你以前读书的时候,其实更擅长文科?”“并没有。”江凭风认真道:“我每一科都很擅长。”“你那时候不应该给他写情书,因为你没有给我写过。”江凭风淡淡道:“你吃醋吃早了,我那时候都不认识你。”路明仿佛没有听见,他又翻了页手里的书,忽然念了出来:“爱不是恒久忍耐又慈恩谦逊,爱是措手不及、不近人情、自私,而且大胆,爱不关乎找到完美的另一半,而是努力的过程,以及尝试与失败,爱是愿意毁掉好看的画作,只为可能得到杰作。”江凭风愣了下,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会儿突然瞪大眼睛,然后扑过来抢他手里的书。路明像是早有所料,手一抬躲了过去,江凭风扑了个空,整个人摔在了他怀里。不过他的样子可没有半点投怀送抱的羞涩,反而凶神恶煞,冷声道:“拿过来!”路明仿佛没有听见,仗着手长,又翻开一页,盯着上面的内容作势要读:“爱是火焰,火焰旁……”“路明!!!”江凭风直接用吼的,这证明他真的生气了。又或者是,恼羞成怒、羞耻至极。路明立即道:“曾尚说,这是送给你的礼物。”“情敌送的礼物你应该直接丢垃圾桶!”路明莞尔道:“那怎么行?这可都是你当初写给他的情书,我怎么能够私自处理?”江凭风:“……”江凭风面无表情道:“路明,我数三声,一、二……!”路明低头吻住了他,用近乎卑劣无耻的手段,让他无法说出那个三字,灵巧的舌头搅弄着口腔里的每一寸,带着掠夺,又藏着爱意,仿佛刚刚的文字有了实质化的表现。江凭风一口咬在他唇上,发了狠地咬,咬出了一排深深的牙印。路明终于放开了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轻声问道:“我跟他不一样,对吗?”江凭风看着他,没有说话。“你看得出来他喜欢你,也看得出来我喜欢你,但你跟他装傻,只跟我玩欲擒故纵,你连表白的机会都不给他,却任我放肆胡来。”“嗯,所以呢?”“你爱我,一直都是。”江凭风伸手抚摸着他唇上被自己咬出的牙印,摸着摸着,忽然凑过去,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下。那一下很轻,但路明的呼吸肉眼可见地重了起来,手情不自禁按在他腿上,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江凭风又舔了下,就像是动物之间为彼此舔舐伤口一样。不,应该说是动物族群的首领在为受伤的成员舔舐伤口,动作与神态,皆是高高在上。江凭风没有说话,但他的意思很明显,知道我爱你又怎么样?知道我钓你又怎么样?知道我欲情故纵又怎么样?你还不是心甘情愿?“以前我捡回来一只小狗,养父母不喜欢,就把狗扔了。我坐在车上哭,看着它在后面追,那时候我胆小又怯懦,不敢反抗,就眼睁睁看着它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人都是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后来,我成了第二条被丢弃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