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好久没出门旅行了。”竟池开口,“以前坐飞机,匆匆起飞匆匆降落,在飞机上的时间全部用来工作或者睡觉,下了飞机就又赶着去工作。我都忘了上一次为了放松而离开常市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我觉得开心,又有点心疼,好不容易张嘴又充满酸味儿:“你那个前男友都没带你出来旅行吗?”
“有吧,大学的时候一大帮子同学一起出来玩,那个时候有钱就飞,没钱就站在火车的过道里,去了好多地方。”
我觉得更酸了:“我这次会赚很多钱,我把它们都给你,以后咱们俩出去玩儿,你想去哪玩咱们就去哪。”
竟池笑着垂下一只手,捏我的指尖。
“后来我爸知道了我和江未明的事,就不让我出去玩了。可能觉得我给他丢人了吧。”竟池的手指停在我的手指上,像是只短暂降落休憩的蝴蝶。
“我小的时候,我爸因为我妈总是在回避我。好不容易长大了,他因为我喜欢男人又觉得我不齿。对他来说,我好像从头到尾都是个麻烦。”
我伸手,捉住了那只蝴蝶,细细抚摸。
“我把所有的情感都投注在江未明身上,现在想想真是愚蠢。起初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发着光的我,他说是我的光芒吸引了他。但后来我为了把他留在自己身边而变成了他,我模仿他,取悦他,然后挽留他,最后我身上就再也没有光芒了。”说这些的时候,竟池一直看着我们握着的手,握着报纸的那只手慢慢沉在腿上,他的眼皮也越来越重。
竟池仍在说话,但因为困意而断断续续,但不停下来:“但人啊……真的太喜欢重……覆辙,我好像……正做一…样……傻事。我好……喜……”
报纸终于滑落到了地上,竟池沉沉睡去。
我希望他能把这句话说完,又不忍心叫醒他,他应该很久没能好好睡上一觉了。我想告诉他,他正在发光,光芒比宇宙里任何一颗恒星都要耀眼,他只是暂时看不到。我想问他为什么要那么着急克服抑郁症,他的恢复效果已然很明显。
飞机降落在海岛上,我还是想问他,他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渴望彼此长久的拥抱。
☆、父子
[48]
我们的这部戏讲了老中青三代人,家庭网络庞大而复杂。这里面有兄弟相爱相杀,夫妻羁绊牵挂,父子反目成仇等等元素。作为孙子辈里的乖乖小孩,我分到的这个角色在这部戏开拍的前两个月里只是个人形背景板,主要功能就是在温情时分掉眼泪,争端爆发时不可置信的瞪眼张嘴,有点西游记里沙悟净的意思,缺他不行,但建设性确实不大。
我的这个角色前期可爱后期可怜,戏份不重,人设却讨喜。不过这种角色演不好就显得木讷,不像实力演员江还的儿子,倒像是资方老板硬塞进来的儿子。这一点竟池和导演甚至是江还都语重心长的跟我聊过很多次。即使初衷是为了挣钱,我还是想竭力把它演好。所以平时没有戏的时候,我就会站在导演旁边,视线在监视器和现场来回游离,见缝插针地跟新老演员讨教。开机没多久,我就交到了好朋友,结识了好前辈和好老师。或许成为演员也是我变成人之后的一项使命吧。
竟池把正在进行的翻译工作也带来了海岛。前段时间住院,不仅抑郁症没有得到改善还崩溃了好多次,耽误了很多事情,现在他把大部分时间用在待在酒店追赶工作进度上。我之前跟高宸借了一笔钱,前两天拿到拍摄书封的报酬就直接还给了他,余下的钱被我用来升级酒店房间。我们搬进了酒店顶层,透过落地窗能看到蔚蓝海岸和夕阳,更适合竟池写作和放松心情。他偶尔探班,都是因为到了晚饭时间我没有戏了还不回去找他吃饭。勤奋好学的我每到晚饭时间就急忙闪回酒店,过了不久全剧组都知道我在酒店房间里藏了个田螺姑娘。
今天刚下戏,同是孙子辈的演员小王就神秘兮兮的拉着我,说要带我去偷师。想着距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再加上我这演技确实需要偷师,现在偷师,日后拜师,任重道远,我就跟着去了。
现场气氛倒是和平时不一样,场工调度都比日常脚步碎,大半个剧组的人都来了,挤在一边,一看就是一场大戏。反光板架了一圈,围在中心的是小王戏里的爸爸和爸爸的旧相识,他们对向站着,导演一喊action,便随即抱在一起接吻。
嘶——倒是没想到还能偷到这种师。
“你拍过吻戏吗?”演员已经亲了两次了,调整镜头的空档,小王伏在我耳边悄声问。
我摇头,讳莫如深地看他。小弟我不仅没拍过吻戏,甚至还没接过吻。
小王有点骄傲:“我拍过,而且这部戏里也有哦。”
我彻底别过脸,钻研补光板的摆放位置,身体力行地拒绝交流。这小子得了便宜还不卖乖,满世界招摇,大家都是演孙子,为什么只有我是个乖宝宝,连打架的戏份都没捞着,成天光顾着劝架和流眼泪了。
这场戏拍了好几条都没过,助理导演只能缩着脖子蹭到那两位资历颇深的演员旁边引导:“两位老师,导演的意思是,这场戏是你们俩压抑了好久的情感爆发,可以请你们俩表现的再……嗯……再激烈一点吗?”
害怕没把导演的叮嘱传达到位,助导接着补充:“这么多年你们一直隐藏自己的感情,以朋友的方式互相陪伴着走过了那么多风雨坎坷。今天你们终于看清了彼此的心意,肯定会感觉很激动很幸福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