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台,百里芳菲刚醒来就听到喜鹊的叫声,比往日叫得欢,她起床后出门,看着门前树上喳喳叫的鸟儿,叹口气:“有什么好事啊?叫得这么欢。”
白昼在京城里光棍一条,所以一直住在乌夜台。百里芳菲父母早亡,伯父在京经商,她借住于伯父家,在京里白鹿书院读书,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被传为“女神童”。顾清夜早闻她的大名,当上乌夜台令主后,便将她招募进来。
于是百里芳菲也从伯父家搬出来,住进了乌夜台。她虽是女子,却喜欢独立。
早餐后,顾清夜与唐铭几乎不约而同地到了。百里芳菲迎着顾清夜,关心地打量他,顾清夜额角的伤痕还没消掉,昨晚白昼见到了,百里芳菲自然也知道那是顾清夜求见皇帝的结果。
“顾大人有没有……?”
“没有。”顾清夜温润一笑,“父亲对我格外温和。”
百里芳菲暗想,顾大人他,更怕失去这个儿子吧?耳边听见顾清夜低低的声音:“我懂,你也懂我。”
百里芳菲几不可察地点头,然后道:“我去刑部找季神捕,打听一下大哥与小七如何了,还有陛下打算几时开审。”
唐铭道:“我去吧。”
百里芳菲道:“你忘了我们商量过的事?臣子结党,为君者忌之。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我们与杨统领、季神捕还是要避些嫌,免得被莫重楼抓住,大作文章。我去,我是女子,不惹人注意。”
顾清夜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百里芳菲一挑眉,双眸闪亮,意思是:我俩谁跟谁啊。
早朝时,顾廷观当着满朝文武,自请避嫌,不参与三司会审。虞伯雍同意了,宣布太后寿辰将至,先将萧家兄弟囚禁于刑部大牢,待寿辰过后再审此案。朝臣们摸不透皇帝心思,谁也没敢多做议论。
退朝后,顾廷观回到御史台,却发现有个人已经在等着他了,此人正是莫重楼。
顾廷观脸上不动声色,礼数周全地打了招呼,奉上香茗。
“王爷怎的亲自到此?”顾廷观问道,依旧一副四平八稳的样子。
莫重楼笑吟吟地打量他:“看顾大人的气色,昨晚睡得不错?”
顾廷观唇角微展:“多谢王爷关心,下官心宽,一向睡得很好。”
莫重楼拿起茶盏,悠然品茗,一副闲适的样子。顾廷观道:“王爷此来,是为闲话家常么?若如此,请恕下官不能奉陪,下官尚有公务在身。”
莫重楼“啧啧”两声:“顾大人兢兢业业,委实令本王钦佩。本王此来,倒也确是为了顾大人的家务事。”
顾廷观心头一沉,一股不祥之感涌了上来,他的眼睛不禁微微眯起,唇角的线条有些绷紧。
莫重楼呵呵笑道:“顾大人不必紧张,不是什么大事,其实,就算本王不说,顾大人也该猜到了才是。”
顾廷观沉声道:“请王爷直说吧,天大的事,下官受得起!”
莫重楼挑了挑一边眉毛,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道:“昨晚令郎进宫求见陛下,陛下不过试探了他一下,他便自己招认——他已知道自己的身世。否则,你说萧疏叶怎会对他那么好?他们早已兄弟相认了!”
顾廷观的左手手指在衣袖中猛地收紧,而他的右手还搭在茶杯上,那茶杯竟纹丝不动。
莫重楼的瞳孔中带着一抹猎人看待猎物的笑意,脸上却露出可惜的样子:“顾大人,你一片真心,换来的却是……”他摇摇头,“真是不值啊,不值。”
他以为顾廷观会大惊失色、大发雷霆,或者露出挫败的表情,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顾廷观对他冷笑了。
顾廷观一下子变成那个冷峻威严的御史大夫,目光犀利地盯着莫重楼,一字一句道:“王爷为挖掘我家家事,真是煞费苦心啊!”
莫重楼一愣,这反应不对啊!
顾廷观略一思索,语速稍稍加快,紧逼着道:“王爷是从哪里打探得到这个秘密?这件事知情者不多,让我猜猜,那人骨头软,经不起诱惑,又与我夫人有关,他应该是——陈基吧?”
莫重楼一惊,这父子俩不是亲生的,可为何脑子都这么灵光?
“王爷挖出这个秘密,原本是想看他们兄弟自相残杀,然后再揭露秘密,让双方都痛不欲生,对不对?而现在,王爷特地来告诉我,是想让我父子失和,让我更加痛恨萧家,让我在审案时将萧家置于死地,对不对?”
“顾大人,本王不是……”
“不妨告诉王爷:其一,夜儿昨晚归家,已将此事禀报于我,我们父子关系坚如磐石,无人能够动摇;其二,今日早朝,我已向陛下请辞,主动避嫌,不参与会审。案子如何进展,我没有置喙的余地。王爷,您实在是多此一举。”
“你!”莫重楼大怒,“顾清夜欺君罔上,你也一样,你们父子都是逆臣!”
顾廷观拍案而起:“谁是逆臣,陛下自有定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些魑魅魍魉,尽早会现出原形!王爷,本官有要务在身,请你离开!”
声音惊动外面的侍卫,急忙奔进来:“老爷……”
顾廷观一拂衣袖:“送客!”
莫重楼脸上阵青阵白,悻悻地起身走了。
顾廷观跌坐在椅子里,面色苍白,一双手微微颤抖。
“老爷,您脸色不好,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