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的心,是遥不可及的宇宙。即便相爱也难以做到平和善待、不加讽刺,更遑论他们并非这样的关系。
子衿今日为卿君挑选了件蜀绣高山杜鹃鼻烟壶的曳地裙,啼血杜鹃,刺目妖娆的红,衬得她面色苍白,令夜无俦心下一阵动容。伤风不是已然好了么?怎么还如此憔悴?她比先时越发清癯了,却也正因如此,散发了一股摄人心魄的风流。
自他挑明了他们之间赤裸裸的利害关系后,她便异常安静。不再如往常一般喋喋不休着一些乍听古怪,再听有趣,三听有理的言论,像只激越无比的云雀。她似乎有了忌惮。这本便是他想要的,为何,当真她在自己面前败下阵来,倒觉着有丝……心疼?
她果是一妖孽!擅长蛊惑人心,乱我心智者。
一时烦躁,夜无俦便脚步更加迅猛了。
同上回那件肇事的衣裙一般,广袖和拖地裙摆令卿君在后方犹如跋涉般艰难。眼见夜无俦那厮已然消失于前方转角处,卿君心中急躁,裙摆便于脚下纠缠重叠。她毫无悬念的摔倒,狼狈不堪。
须臾,夜无俦便折回如同恩赐施舍一般,拾起地上的卿君,稳妥将其横抱起。
似乎,越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的成熟优雅懂事,便越会弄巧成拙。她总是在他面前狼狈不堪,难怪,他心中没她。
这么想着,趴在他肩上的卿君越发不自然。她感到,夜无俦的手臂也是僵硬冷漠的。
一路上,两人竟没有攀谈过一句。
继而到达了萧伯殷设宴的宴会厅。夜无俦将她轻放下。方落地的卿君目睹眼前一座金碧辉煌的金色大厅忍不住&ldo;哇噻&rdo;了一句,惹得夜无俦鄙夷的侧目。
&ldo;为毛我感觉这大殿四周都是金子做的?&rdo;卿君自诩也曾见过些许世面。曾频繁出入各种高级私人会所、五星级酒店。但这回,还是如同刘姥姥入了大观园,成了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ldo;因为这确是嵌了金丝的。&rdo;夜无俦终于忍无可忍,这女子,装傻的功夫倒是不俗。如今,还要继续欺瞒吗?
卿君心想,这荣国公果然极会享受,极讲排场。
史记记载,这一切皆是由于长姐萧仪君所建议的同胡狄互通贸易往来的方针政策所带来的利好。这萧仪君十年前原本是在青川作质子的,那时卿君还年岁尚幼,仪君在青川待了大约四五年光景,便被求贤若渴、忆女成狂的萧伯殷召唤回平陵,随即提出用幺女交换长女的请求。
从此,卿君开始了替姐姐为质的苦逼人生。
仪君回归平陵,随即便大刀阔斧,大搞经济建设,并且收成颇丰。萧伯殷见自己用人得当,便愈发依仗长女。
经年累月,同胡狄通商,积累了天下诸侯甚至连西凉皇室也觊觎的可观财富。全赖萧仪君。
所以,姐姐仪君的不可一世,卿君是很理解并且很熟悉的。她又何尝不是自己上一世的重现?
随即便有人安排入席。她坐在夜无俦身侧。同来出席的大多都认识:萧伯殷,萧仪君,江浸月以及他身侧约莫是他胞弟江泽日,也就十三、四岁左右光景,眉眼间同江浸月有些相似。颤巍巍的腼腆依附在兄长身后。
座中还有一人,便是那日同夜无俦以及江浸月一同去喝花酒的男人,据说是容瑞皇帝安排在平陵为质的三子夜无缺。
三个曾经同游青楼的同道中人,登上台面之后都不约而同的淡漠疏离。小江同夜无俦依旧不改他们惯常演绎的争锋相对戏码。卿君讥笑,连同夜无俦同其三哥夜无缺的关系也腹诽了一阵。是否如同面上一般,手足争权。还是,依旧是实则虚之的套路?
觥筹交错,人影婆娑。酒过三旬,见夜无俦如今已不似先前一般于人前阻挡自己饮酒。许是在座的都清楚&ldo;有孕&rdo;只是蒙昧天下的玩笑一句,所以这夜无俦也免了费力演戏之烦扰。
&ldo;七王爷,仪君敬你一杯,恭喜你觅得我平陵佳人!&rdo;仪君一改往日碉堡作风,主动敬酒勾搭。夜无俦慡快遥遥举杯,又一口咽下。
卿君尚在察言观色,这萧仪君的意中人究竟是不是小江呢?她卖力的看着小江脸上神色,深怕错过半点蛛丝马迹。
观察了半晌怅然无果,她失望叹息,转脸的刹那,却见夜无俦正恶狠狠盯着她,好像已经看了好一阵。似乎将自己方才颇具娱乐八卦精神的行为尽收眼底。他对着她先时面色原本便不友善,如今越发阴沉,仿佛处于发作边缘。
正当卿君兀自懊恼之时,她听到了一个娇俏如银玲的声音在喊着自己的名字,是仪君。她说:&ldo;妹妹卿君近日刚回府,未曾向诸位敬酒。今日得此机缘,家妹卿君自是不胜荣幸。&rdo;说着,便偏头对身侧卿君说到:&ldo;卿君,还不起身敬酒?&rdo;
卿君听闻也觉得有理,便&ldo;噌&rdo;的立马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