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中人心惶惶,诸将莫衷一是。
“此疫病潜伏已久,军中医官竟然尽数不知,只当是寻常暑症。据长风所说源自俘虏营,那必与回鹘脱不了干系。”
“长风已派了神武营将尚武营和俘虏营封禁起来。只是这俘虏营……”
“这俘虏营必是一把火烧个干净,不留后患。”是尹渤带着几位将士气势汹汹而来。
“俘虏既已投降我军,若是尽数烧死,传了出去,其一,有损我军声誉;其二,接下来若起战事,引得敌人殊死抵抗,亦是极为不利。”长风阵阵有词,说得也并不无道理。
“难道要留下来祸害整个河西吗?简直妇人之仁。”尹渤拍桌而起。
坐在正中的萧怀远理了理倦容,见两人各执一词,一时也难以决断。
杀俘虏声誉事小,哪怕背负骂名,又有何妨;但若是此刻一念仁慈,毁了整个河西军,怕就此成了千古罪人。
萧怀远最终艰难地下了决定;
“神武营听令,今夜焚烧俘虏营,一个不留……”
“父帅!不可!”一旁的长风侧身站了出来,当众违抗指令。
回想起俘虏营内那一双双无辜的双眼,还有早前那位帮忙翻译的回鹘少年,既已许诺,怎能如此食言?
“辰霜可以同时医治两营之人,他已找到了破解之法。两者并不是矛盾,而是可兼得!若是连试一试的机会都不给,如何以仁义治军?”
“他身份不明,如何救得?怕是最后,只会救自己人吧。两害相权取其轻,再为清楚不过的事。”尹渤不屑一顾地泼他冷水。
长风横眉望了他一眼,道:
“试问,若是身份对调,俘虏营里是你尚武营里的人,尹将军是否还能如此说?”
“长风,你这是强词夺理!”尹渤不服地撇了撇嘴,随后众人也不再发声,只是看着萧怀远,等他示下。
“辰霜,你是否有把握同时救治这两营人性命?”沉默良久后,萧怀远走下台,向人群中那个一眼就能找到的白衣少年问道。
“可以一试。”辰霜从容答应了下来。
“好!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无论如何,只得就地斩草除根……”
萧怀远此言一出,四下皆有反对之声,但他力排众议,示意尹渤等无需再言。他眼中捕获长风少见的激昂神色,心下只当赌了一把大棋。
帐外晚风阵阵,吹得营中旗帆哗哗作响。最后一丝日光落下了远山,大地一下子暗了下来,只有积雨云在渐起夜色的掩盖下汇聚一起,凝着一股潮湿的水汽。
辰霜仰头望着夜幕下升起的点点繁星,淡淡问道:
“我何时答应你要救这两营人?”
“你定不会见死不救的。”长风一脸笃定,像是知道她会如此问,不禁眉眼舒展,笑道,“你独自前去俘虏营,焚艾烧尸,不也是为了救人?”
辰霜默默不语,似是承认,但她身下攥紧的双手,又似在否认。她自觉心中像是掩了一片沉沉暮霭,倒是不甚明晰起来。
瓢泼大雨很快席卷而来,黑云压城,狂风大作,夹着豆大的雨点,势要将这天地吞并一般。
河西军的俘虏营内已开始漏雨,因为帐篷漏风,建得极其简陋,根本抵挡不了这大雨。倾盆之下,一条涓涓细流已在地底形成,横穿了俘虏营。
当时,长风带了神武营一队人马,和辰霜一道覆着白布,前往俘虏营。
他们一入内,便被众人围个水泄不通。
“大哥哥,你们怎么才来?刚才有士兵过来,说是要把我们都烧死。”为首的是那位懂汉语的回鹘少年,声音带着哭腔,拉住两人的手不放。
辰霜不语,而是径直走向那位背上全是毫针的病患,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一条路来。长风被团团围住,只得轻声安慰着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