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溜去朔方军营地一路上,一直回味着辰霜方才拒酒的话。
什么叫做“你可不要后悔”?
明明是他怕她反悔好不好。他近月来每日按时饮药施针,又甚少动武,身体已倍感恢复。万一病全被她医好了,她就回师门复命一去不返……长风不由想起,罔山洞中那簇篝火,此刻想来犹是令人心下滚烫不已。看来忙完灵州事宜,还是得赶紧让父帅指婚为好。
朔方营地灯火通明,似乎正在热火朝天地备战。
长风踏入营地那刻,忽地忆起了李熙潮临行前最后赠言:
“到了郦州,去找我亲卫魏江,他在郦州代我主持大局。除他之外,谁都不要相信。”
或许,谢遥也在营地呢?不过,还是先找到魏江再说吧。
长风来到主帐,里面只有一位将军背对着他,正在行军舆图上细看比划。长风悄悄入了帐,那将军瞬间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动作,轻斥一声:
“谁?”待他转过身来,只见那将军细腰宽膀,生得齿白唇红双眼俊。
“你就是魏江?”长风惊异,那将军竟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白面郎君。再想起谢遥那个美少年,不由对李熙潮的用人标准暗自揶揄了一番。
“你是?”魏江见来人风流倜傥,不像贼人,一时吃不准。
长风笑着走近他,道:
“你家小侯爷派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又将腰间的玄鸟令牌亮了亮。
魏江眼尖瞟到了令牌,随即立刻半跪下来。
长风制止了他,明明是同辈,何必如此拘束。可魏江不似谢遥,是个认死理的主儿,还是对着令牌端端正正行了个大礼。
“你就是那个,河西萧长风?”魏江起身,上下打量起他来。
“正是。”
“听说你打马球竟然赢了我们李小将军,真是了不得,只可惜……唉”
“我不过侥幸而已。”长风不愿提起朔方李家的伤心事,默默自嘲了一番。
“你跟我来。”魏江引他看向那一整面舆图,分析起当下的情况来,“崔嗣大军约二日内便能兵临郦州城下,这几日据斥候来报,明显察觉他行军速度比之前慢了不少。好像,再等待着什么……”
“南面崔军必是在等背面鄯州崔军就位,同时夹击郦州,一举取之。”
“竟是如此……那便糟了,以郦州目前的兵力,应付南面崔氏大军已自顾不暇,十分勉强。若是还有北面自鄯州而来的,怕是抵挡不住。”魏江显然始料未及,愣了半响才回话。
“我带了五千精兵自灵州潜行而来,崔氏应是不察。此刻,正在郦州城北驻扎,准备时刻截击北面崔军。”
“多亏长风兄弟此次不顾安危,赶来相助。可,五千精兵,如何对得崔氏数以万计之军?”魏江说得坦然,并未藏着掖着。
“古法有云,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得之,战必胜矣。此地初冬大雾,此乃天时;蜈蚣岭居高临下,此乃地利;崔氏不知我等已先占尽先机,此乃人和也。”
“城北蜈蚣岭……那确是好地方。若能于大雾天伏击,哪怕四千对四万十倍兵力,也必将穷于密箭之下……”魏江话音未落,忽闻帐外的人声,神色一紧,将长风推入了舆图屏风后,示意他不要出声。
“魏将军,这么晚了还在做什么无用功呢?”
“我怎么听到,好像刚才还有其他人在?
来者有两人,听声音,一个粗声粗气,一个文弱不决。
“此地只有我一人在看舆图,并无他人。蔡将军怕是听岔了吧。”魏江不动声色,一句话将两人顶了回去。
粗声粗气那人见魏江不理他,一屁股坐在座位上,指指点点道:
“我说魏江,崔嗣那老匹夫都快攻到城下了,你到底什么个排兵布阵的方案。说出来,大家都好心里有数,也可帮你参谋参谋啊。”
“魏某不才,还在等小侯爷指示。马将军若是心急,不如直接去问小侯爷吧。”
“哎,小侯爷英名盖世,必有万全之法。魏将军更是侯爷亲卫,必当深得真传。”这个姓蔡的看来极善殷勤奉承之术,一句话,便拍了两人马屁。
“让我说,打不过,直接开城献降得了,免得损兵折将。”那个马将军说得大言不惭,直接一脚踢翻了帐里的凳子。